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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記憶 - 出國這件事(一)

(2012-01-26 06:27:56) 下一個

  和他談戀愛那陣,媽媽內心很矛盾。這之前,她見過幾個和我交往過的男孩,幾乎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而不滿意,唯有第一次把他帶回家,她就格外滿意。


  人和人是有緣份的,按我媽的話說,對上眼的事,就不是人來算的,是老天爺安排好的,不可違命。隻是,我媽媽有一個顧慮,怕我跟他回新疆。我知道,為了我大學畢業能分在內地,他們幾乎傾家蕩產,費盡周折,光駝毛和土特產就不知買了多少,用處就是用來打通關係。現在閨女又找了一個新疆人,這可怎麽好?


 他開玩笑對我媽說:“如果我把你女兒帶去比新疆更遠的地方,你願意嗎?”我媽一聽就犯了糊塗。比新疆更遠的地方?那會是哪裏呢? 我和他都不告訴她,看她緊蹙眉頭不得其解的模樣特別逗。在媽媽的心裏,新疆是她這一生去過的最遠地方了。大漠戈壁土坷垃,洋芋白菜蘿卜幹。要不是當年年輕氣盛一心隻想遠離那個複雜的家庭,打死她都不願再回去。


  我遞給媽媽一本世界地圖冊,讓她看。她一邊翻,一邊自言自語:“總不會跑去外國吧。”


 “為什麽不能去呢? 很有可能。”我調侃道。


  媽媽一下子就急了眼,幾乎失聲地拽住我的胳膊:“外國兵荒馬亂,有槍就可以隨便殺人,到處烏煙瘴氣的,黑人那麽多。你們在國內有很好的前途,有工作就有金飯碗。像你們倆,一個博士一個大學生,日子會過得舒舒服服,為什麽想著要去外國?再說了,這裏是社會主義國家,有勞保,到了國外,你們身無分文怎麽活呀。我是不是永遠都見不到你了?”媽媽一下子衝口說了那麽多的話,腦子裏彌漫著豐富的聯想。她開始關注電視節目。當然,上個世紀的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電視裏播出的當然是:社會主義天天都是鶯歌燕舞,人民安居樂業;資本主義每天都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到處殺人放火。

 

  媽媽特別迷信,她一遇到難事就去找瞎子算命。這次也不例外。她找到鄉下一個算命瞎子,送上我的生辰八字。瞎子告訴她:“你女兒端的是外麵的飯碗,不會留在你身邊。”媽媽讓瞎子算一算是在東南西北哪個方向。瞎子的破簸箕搖了又搖,最後定格在一處,說:“西北方向。”媽媽幾乎要昏過去。那不是就是新疆嘛。當然,後來媽媽知道我們要留學的國家是美國,而美國就在地球的西北方向時,她就更加堅定不移地迷信了,還逢人便宣傳瞎子的神奇,免費替他做了許多的遊說廣告。


  媽媽認了命。最主要的,我想她著實喜歡這個未來女婿。有他照看著我,就算把我帶到天邊,也應該是最好的托付。女婿書生氣太重,以後過起日子來,女兒受委屈的事情估計不會發生。我不知道她背地裏為我操了多少心,又有多麽焦急。隻記得,在那段時間,她的體重一下子掉了十幾斤。


 那時,他的同學都在積極準備留學的考試。研究生沒什麽錢,而我已經在銀行工作。有的時候王主任會從小金庫裏拿錢發給大家。我就用這些錢貼補他,讓他在學校的餐飲部買陽春麵和小籠包改善生活。


  事情在按部就班地進行:考托福,考GRE,準備出國的資料和證明。入冬時節,他正式像我求婚;春夏交錯之際,全國發生了那件事情,許多人都加緊了辦理出國的腳步,事情變得刻不容緩;同年秋天,我們去街道領了結婚證;第二年春節在兩家先後辦了酒。很快,他收到了美國東部一所州立大學的入學通知書。辦好了學校退學手續後,我們開始置辦出國的行頭。


  他的同學孫少堅先他一步落腳在紐約州立大學布法羅分校。我們寫信谘詢他需要帶些什麽東西去美國。老孫在回複的明信片上隻寫了這樣兩句話:“打開行李箱,就可以生存。盼早日來美相聚。”


  於是,我們分頭寫信向兩邊父母借錢,為他置辦西裝,從頭到腳,裏外一新。我們又買了鍋碗瓢盆鏟筷勺鴨絨被床單毛衣手套襪子等生活用品,即打開箱子就能解決吃飯睡覺問題,當然不能忘記他那一摞專業書。把兩個行李箱塞滿後,再放到秤上過重量,折騰來折騰去,終於連一隻牙簽都塞不進去才算數。


 我們倆純屬裸婚,一個讀書,一個才工作,根本沒有積蓄。辦完了酒席,他的父母和我的父母分別給了我們倆一些錢,那是親戚朋友們送的一部分禮金。為未來打算,我們一直把這些錢存在銀行沒敢挪動。現在時候終於到了。


  我們把這些錢小心翼翼地從銀行取了出來。而它,剛剛夠買一張從上海飛往紐約肯尼迪機場的單程機票。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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