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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記憶 - 上學這件事(十三)

(2011-05-26 22:31:52) 下一個


 23, 收到情書 


 是的,開學一個月以後,十月份的最後一天,我意外收到一封沒有地址和姓名的信。打開來一看,是一份情書,因為裏麵出現“思念”、“美好”和“急迫”等敏感字眼,最後還有一段詢問句:“你願意考慮和我。。。嗎?”寫信人說了,如果我還記得他名字的話,就不會“貴人多忘事”猜不到他是誰了。可惜這個人一定太普通平凡,不然象我這樣一個聰慧的人,怎麽可能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仔細讀信,通過他的文字,漸漸腦海裏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輪廓。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這個人。


 此男生姓李,曾和我就讀於同一所高中,比我高一個年級。後來他第一年高考落選,曾經插班在我們班補習,於第二年考上了內地一所名牌大學。在班上,我從未和他講過話,一年下來淡然相處,猶如熟臉的陌生人,匆匆而過。後來我進銀行工作時,偶爾在街上遇見他,他象老熟人一樣老遠就打招呼,問了我許多話。原來,他學校放暑假回KT市探親來了。因為不大認識他,我並沒有表現出應有的熱情和他交談,他問一句我答一句。總體感覺就是此人說話有教養,懂禮貌,至於個性上麵,基本上沒有我感興趣的地方。我隻是奇怪,大學真是一個奇怪的地方,它能讓一個本來靦腆無話的人,變成一個話匣子,滔滔不絕,還眉飛色舞。


  再後來,我收到了南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這在當時的KT小城也算是震動不小的事。鄰居們奔走相告,家裏忙著請客和準備行李,一團亂糟糟的。臨行的前一天,他突然登門造訪,讓我深感意外。那天,他說了許多莫名其妙的話。他說他對我印象很深,我考上大學他比我還高興,諸如此類。


  李同學的名字是單字,字不算冷澀但是容易念錯。他把他的姓名寫在一張紙上,還一遍又一遍重複,最後問我記住了沒有,千萬別“貴人多忘事”。他在我家坐了許久才離開,我一轉身幫助爸爸打行李,早把他寫的姓名紙條連同他的名字,忘記得一幹二淨。哦,如果記憶準確,應該是他沒錯。可是,他是如何得知我的郵箱和地址的呢?


  對於愛情,我當然充滿期待。但是,愛上一個人,不是理性思維能夠決定的,她需要身體心靈中的某個元素,在特定的時間地點下產生極其微妙的化學反應,若對方也能同時撞出火花,才可以“談情說愛”不是嗎? 愛情,在我看來,需要一副憧憬的圖畫和幻想的空間,讓彼此用浪漫去填滿。這樣一封猜謎信,寫的人“別有用心”,而猜的人既沒有猜謎語的欲望,也沒有揭開謎底後的興奮,更沒有讓我產生幻想和他怎樣怎樣的期待。。。

 

 24, 英語考試 

 


  十一月份的英語考試即將在本星期日的南平二號教室進行。複習的那段日子裏,我幾乎天天做噩夢,夢見成績是不及格,被老師嚴厲批評,還為此無法畢業。


  教我們英語的是一位中年女教師,個矮,微胖,頭發自然曲卷,說話懶洋洋無精打采,語氣平和緩慢,音量小隻比蚊子聲大點。她曾經作為訪問學者交換到美國留學,講得一口標準美語,流暢熟練,也許如此,她神情總是傲慢,眼光散淡地掃視課堂,充滿一種漠然的冷淡。每當她讀課文的時候,會沉陷其中,聲情並茂,忘記是在課堂。可是,每當她抬頭用眼睛示意讓某同學站起來回答問題時,我能感覺到大家不約而同地緊張。我總是躲閃她的目光,把頭深埋在書本裏,最害怕她點我的名字。女教師很嚴厲,如果回答不出問題,或者她不滿意,她會像中學老師那樣讓你一直站在坐位上,很令人難堪。


  似乎,女教師對我們文科班的英文也沒有期待,她時常掛在嘴邊上的話就是:“你們文科班普遍底子比理科差,到時候考試別倒數第一給我丟人就謝天謝地了。”弄得我們更無自信。


  我的壓力之大到了非常害怕的地步,甚至想過如果考試那天請病假,但是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還得硬著頭皮上考場。這是進入大學以來的第一次重要考試,也是第一次向家人的學習匯報,真不敢想象,如果考砸了還有什麽臉麵在名校待著炫耀。女英語老師一切都是國際標準。她告訴我們,考試是一百道選擇題,裏麵會有少數我們不熟悉的詞匯量,需要大家憑借平常的知識推斷。她這麽一說,我們好像掉進一個無底洞裏,更抓瞎,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複習,如何抓重點。是課本,還是新概念英語,還是E.P.T。我是個照本宣科的人,被她這麽一忽悠我竟然由害怕上升為恐懼,夜夜做噩夢,半夜醒來手腳冰涼,額頭卻冒出虛汗。同寢室的女孩子都沒有了往日的歡聲笑語,每個人都被女老師的話鬧得忐忑不安。


  星期天終於來臨,不知道是緊張還是真的不會,試卷上的詞匯和句子在我的眼前變得模糊不清,我好像一個字都不認得了,我坐在位置上打冷戰,心中一個勁默禱:完了,這回完了。


  後來考試成績出來了,剛剛好及格:66分。老師按照分數從高到低叫名字,我竟然不算是最差的,這讓我暗自吃驚。難道還給我墊底的人?我不露聲色地在嘴裏長“噓”了一口氣。


  後來有一次,我忘記是因為什麽事情,我唯一一次去過這位女英語老師家。她就住在南大北園後麵的教師樓裏。敲門進屋,女老師並沒有平時的嚴肅。當時,她正係著一條特別漂亮的圍裙在廚房裏切菜。哦,我想起來了。我是去交我的作業的。老師讓我自己把作業放到她的書桌上,這讓我有機會進了她的書房。女老師看樣子一個人住,屋子布置得很典雅,還有一股清香。桌上擺著兩三個相框,相框的樣式我第一次見到,周圍鑲嵌著發光的彩石,裏麵是她在美國旅遊的照片。靠窗的茶幾上,別致的水晶花瓶裏,插著一大束淡黃色鬱金香。桌子旁邊是一把黑皮轉椅,這在當時十分罕見。地板上,靜靜地鋪著一塊橢圓型暗花地毯。所有這一切,都是我第一次看見,也是我當時見過的唯一的、最雅致的書房。


 女老師端過來一盤水果盤。她看見我流露出羨慕的眼神,就說:“這些東西是我從美國帶回來的。中國沒有。你們這些大學生哪,說起來考進南大也不容易,可是和國外比起來,差得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沒法比較。和你說這些個也沒有用,以後你們若是有機會出去就知道了。”


   英語老師的家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幾乎就是我當時想也不敢想的夢想中的家的模式。幽雅、清香、溫馨、安靜。從她的家走出來,我的人變得突然很女人味起來。我一路走一路回味剛才看見的情景。女教師變得不那麽清高了。她柔和又略帶傷感的說話聲,至今還刻在我的心裏。那是一種不得誌又無奈的語氣。

 

   聽說她帶完了我們這一屆,就辭了職。聽說,她又去了美國。不知道,她現在人居住在哪裏。



 大學四年級時,新組合的全體宿舍的女生,在中文係小樓前合影留念

 左起由上至下:紅花,阿門,肅兮;

中間:鄧一。她是全班唯一一位繼續深造讀研究生的人,令我們佩服無比。
右起由上至下:小瀾子,劉萍,培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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