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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記憶 - 上學這件事(十)

(2011-05-26 21:59:06) 下一個

二十,開學後的流水日記


   模糊的記憶總是屈服於無可動搖的日記。字字句句寫在每一頁翻開的紙上,默默地讀,才懂得,人生雖然漫長,卻仿佛隻隔著一條流淌的河水,或者隻是一臂之遙。少女的我站在那頭,中年的我站在這頭,彼此凝望,再點一點頭。


南京記憶 <wbr>- <wbr>上學這件事(十)

1984年的915日,星期六。

日記裏並沒有記載是因為什麽事情,但是我卻撒了一個謊。我寫道:

“謊言雖然未被揭穿,最終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但是我卻內心痛苦,默默請求別人的原諒。這個謊言,完全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可是,為了彌補這個謊言,我卻每時每刻折磨自己,度日如年,想著用另外的謊言來掩蓋說過的那個謊。‘很可恥。’我一遍又一遍地罵自己。但是,我又沒有勇氣當眾承認過錯。好在上帝看在我內心折磨自己的份上,憐憫饒恕了我,讓事情順利地過去了。我暗自發誓:下次再也不敢了。”

一個少女的內心反省,被懊惱折磨的情感,全然浸透。日記,是一種文字表達的孤獨行走,仿佛獨自站在黑暗中,審視一個真實的自我。


***   ***   ***

1984921日,星期五。

那是大學開學的一個星期以後。很顯然,大學生活並不如我想象得那樣五彩繽紛。上大學之前,我向往的大學生活猶如電影《女大學生宿舍》中描述的那樣,充滿了詩意和浪漫,還有朦朧的愛情。。。但是,現實中的大學生活卻是:教室宿舍食堂,三點一線的生活充滿了枯燥和無奈。我們所謂的溫暖集體,也僅僅局限於109這個宿舍,而對於一牆之隔、同一個走廊的同班同學,卻形同陌路。沒有文藝活動,每月體育活動,再也沒有走出校門的遊玩。。。


日記卻記錄下一段心理描述,很細膩。是講國慶前夕的新生聯歡會,韓鬆齡輔導員讓我和乙班的萬文紅一起表演一個雙人舞《雁南飛》。這本來是一個男女生雙人舞,因為找不到男生願意出演,所以才改為兩個女生跳。但是,排練的時候,他又把男生範培康找來,努力撮合他與萬文紅表演,還鼓勵說:隻要跳得好,一定拿獎,因為男女雙人的舞蹈幾乎沒有。我被晾在旁邊,很不是滋味。回到宿舍,便寫下了這樣一段文字:


“我站在那裏很尷尬。並沒有隨他們走出教室。第一次有做替補隊員坐冷板凳的次等品的待遇,也似乎理解林黛玉去賈府寄人籬下的淒境。想起中學時代,老師和同學們一張張微笑的臉,哪裏有過輔導員這樣的偏見?他看不起我,肯定的。我考進來的分數最低,又有何德何能享受上台表演的資格?受冷落似乎是理所應當的。


以前我在班級、年級,甚至學校出足了風頭,我又何嚐對班級學習差的男生有過好臉色?記得上小學的時候,我就欺負過同桌一個白姓男生,不許他越過三八線,還趁他站起來發言的時候,把長凳搬開,害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引得全班哄堂大笑。老師並沒有說我錯。唉,那個時候,真是太霸道了點。現在知道了,這種滋味並不好受。


或許,老師隻是從大局考慮問題,我自己是不是太小心眼了呢?有的時候,我會和自己過不去。尤其上了大學。最近,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我到底怎麽了?”

到最後,同班男生範培康也未被說服參加排練,更不願上台表演。《雁南飛》變成了由兩個大西北女生表演的雙人舞。因為新生匯演,我結識了經濟係的徐梅。後來的大學四年,我們倆一直是要好朋友。而且,這種友誼一路陪伴,直到今天。


***   ***   ***

1984923日,星期日

本來在宿舍等舅舅來接上我同出去逛街,沒想到推門進來了一個人,竟然是火車上一路關照過我的江西推銷員陳炳華叔叔。他專門從青島轉車來看望我,是因為他愛人一直不放心我是否安全到達了學校,學習生活如何,特讓叔叔來看看我。這令我很感動。


從新疆到南京,這趟旅行不平凡,一路上都有好心人熱心幫助。火車上有江西陳叔叔的關照,後來又遇見了阿華一家人。我把自己的經曆講給同宿舍的她們聽,她們一致認為我膽子也太大了,這樣早晚要出事。現在陳叔叔還帶著家鄉特產來看望我,讓我更加堅信:在我們社會主義國家,還是好人多,雷鋒多。想說的很多,我沒有什麽可以報答這些關心我的人,隻有好好學習,做出點成績讓他們放心。

第一次出遠門,就得到路人無微不至的關懷和照顧,反映了上個世紀八十年代良好的社會風氣,以及人與人之間純潔質樸的關係。還有,一種肩負使命的責任感,是那個年代青年人身上很具典型的特質。


***   ***   ***

1984927日,星期五

“今天,收到了從遙遠家鄉 – 新疆KT市的又一封來信。信厚厚的,字體是爸爸寫的。還未拆信讀。我躲在蚊帳裏反複看信封,聞爸爸鋼筆字行書的墨汁味道。真想家啊。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晚上若是能夢見到爸爸、媽媽、弟弟,那該多好。。。”

孤獨、寂寞、敏感。。。這種心理路程一直伴隨著我。人,也許就是這樣,在複雜的感情掙紮中一路走來,才越來越變成所謂的“成熟”。那個時候並不懂得,現在知道,這些內心複雜的情感糾葛,就像細胞一樣伴隨在生命之中,直到死亡。


1986年8月2日,攝於北園北大樓前。從左至右: 盧誌堅,紅花,孔青,紀殊英

照片故事:

   1986年暑假,我和呂老師的愛人去了一趟黃山。在那裏,認識了一個四川地質學院的研究生羅某人。後來大家結伴遊玩黃山。返回校園之後,沒想到此人前後腳追到了學校。無奈,我隻好招待他吃和住,還陪同他遊玩了玄武湖、南京大屠殺紀念館、中山陵和靈穀寺。他是學地質的,有一隻不錯的照相機。他非要給我照單人照,我不願意,就拉上暑假後返校回來的同學一起,在校園裏照了一組照片。此人曾經向我表明了心跡,說希望保持通信聯係,我笑他異想天開,說最懶得寫信。後來,他寄給我一遝洗印好的照片,裏麵還夾著他自己的單人照。我把屬於我的照片留下,把他的照片當時就撕掉扔了。現在想來,我做事夠絕情的。如果換做現在,可能會用更好的方式拒絕。。。 


那次送走羅某人後,回到學校就挨了輔導員呂效平的批評。我感覺很委屈。人家找上門,我有什麽錯?我自己還煩不過來呢,馬上要英語過關考試。記得從呂老師處回來,還大哭了一場。


黃山之行的照片沒了。那趟旅行很有趣,後麵會記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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