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峰真的出事了。他打人了！
趙文峰有兩個姐姐。他的大姐叫趙文梅，早已經出嫁，還有個二姐叫趙文慧，待字閨中。據熟悉的人說，二姐趙文慧經曆有點傳奇。
二姐趙文慧小的時候就是一個小美人，聰明伶俐，招人喜愛，是學校文藝隊的當家花旦。詩歌朗誦領誦的人一定是她；集體舞蹈中跳領舞的一定是她；開大會代表紅小兵上台致詞的也一定是她。小城人說起來，讓趙文慧真正出名的，是因為一張特大的彩色合影照片。
當年，在全中國，曾經有一部特別轟動的卡通故事片，名字叫做《草原英雄小姐妹》。故事取材於真人真事。講述的是兩個蒙古族少女龍梅和玉榮，在放羊的時候遭遇暴風雪。為了保護公社的羊群不被凍死，年僅十一歲和九歲的姐妹倆，冒著生命危險在冰天雪地裏救羊，最後羊群保住了，姐妹倆卻凍壞了雙腿，妹妹還截了肢。多少年以後，成年後的姐妹倆，被邀請來到小城作報告，妹妹玉容真的是坐在輪椅上被推來的。小城人民隆重熱烈地歡迎了女英雄。向姐妹倆獻花的兩個女孩，其中之一就有趙文峰的二姐趙文慧。她不但獻了花，還上台朗誦了詩歌，表達了紅小兵對英雄的崇敬之情。學校文藝隊還表演了舞蹈《英雄姐妹》，趙文慧領舞扮演姐姐。
後來，小城政府為了大力宣傳這次有意義的活動，就把有關的文章和照片張貼了出來，其中有一張英雄姐妹和趙文慧的合影被放了特大，而且還上了彩色，被放進了政府機關外麵的宣傳玻璃櫥窗的第一欄裏。黑白照片變彩色，這在那個年代簡直就是奇跡。那一期的專欄一擺就擺了大半年沒撤，幾乎小城所有的人都前去瀏覽過。描眉畫眼擦著腮紅塗著口紅的趙文慧笑得特別燦爛和幸福，羨慕和嫉妒死了許多同齡女孩子。
文革年代最瘋狂，大家都去做造反派，大的是大造反派，小的就是小造反派，全國人民都蔫巴，唯有孩子們最快活。不用讀書，不用上課，誰要教授知識傳播文化，就是封資修反革命，是革命小將的敵人。趙文慧就是在那個年代長大，隨便混了一個初中文憑，還算幸運，被小城的文工團招去做了演員。在文工團裏她照樣是挑大梁唱主角。八個樣板戲紅火的時候，她演鐵梅、柯湘、小常寶，走街串巷，敲鑼打鼓，還去附近的城市農村演出，是小城的一顆耀眼小紅星。
後來，不知道怎麽的，聽說她假戲真做，情竇初開，演白毛女的時候，愛上了和她配戲的大春，陷入了一段刻骨銘心、暗無天日的浪漫初戀。人家大春從來就沒有放棄過讀書。他趕上了第一批文革後的大學招生，考進了上海戲劇學院深造。走了。再後來，大春從上海給她寄過一雙紅皮鞋和一封信，之後就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年紀輕輕的趙文慧哪裏經受得住這樣的打擊，一度陷入了迷亂和幻覺狀態，腦子有些錯亂，人就變得瘋瘋癲癲的了。也有人說，她腦筋錯亂不是因為大春，而是因為有一個去省城文工團的名額。她極力爭取不成，就和文工團的團長扯上了關係，被團長的老婆知道了，帶了娘家親戚打上門來捉奸在床，她給嚇傻了。總之，趙文慧演員是做不了了，最後在小城百貨店的煙酒糖果專賣店裏做起了營業員。
從此以後，關於趙文慧的傳說就越來越多，她成了小城人茶餘飯後的聊齋故事，充滿了撲簌迷離。
她還是那麽漂亮和傲氣，很少化妝，隻稍許塗點口紅就可。但是，她神情舉止早就沒有了少女時代的青澀，嫵媚動人之處偶爾泄漏出放浪和自暴自棄，身材好似鮮令正熟的水果，令那些男人們既垂涎欲滴想擁有她，又因為她那些似真又假的離奇故事而不敢輕易靠近她。然而，他們總是聚集在她的櫃台前買啤酒或者白酒喝，消耗掉多餘的能量隻是為了多看趙文慧幾眼。她的櫃台前煙酒銷售最高，然而，打假鬥毆的事件也最頻繁，有的人說是因為她，有的人說是因為喝多了。趙文慧不管這些，她常說“喝死他們這些狗日的。”
趙文峰的父母為二女兒發愁，想把她調到機關或者學校工作，都因為後台不夠硬，還有就是趙文慧的名聲不夠好而沒有成功。有一天，趙文慧的櫃台邊來了一個身材高大長相俊美的男人，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人的神態和舉止，像極了當年和她一起演戲的大春。她突然就情思湧動，不顧一切地愛上了他。
這個男人沒有什麽正經職業，做一些小生意。那個時候，個體戶才剛剛興起，他經常坐火車從小城帶上特產去南方賣，然後再從南方背一麻袋的電子手表、項鏈、計算器甚至衣服之類的東西，銷到小城賣。旺季的時候，男人跑得勤快，忙著賺錢，常常幾個月看不見身影，遇到生意清淡的時候，他就在家歇息，找哥們打發時間。那天，他聽哥們說小城有一個傳奇美女常引得哥們之間動武，就好奇前來欣賞，不想也被趙文慧獨特的氣質和美貌吸引，心中有了愛的衝動。
趙文慧和這個男人陷入了愛河，浪漫的熱戀過了以後，她發現這個男人心胸特別狹窄，常常無故揣度她，尤其是他做完生意幾個月之後，總要盤問她的忠貞，疑神疑鬼。也許是她的謠言太多令他無法信任，也許是愛她太深，總之，他越來越不相信她，又離不開她，痛苦萬分，於是就在一次喝過酒後，開始打她。有了第一次，以後打人就變得頻繁和順手，喝酒和不喝酒的時候，隻要心裏堵得慌，愛趙文慧痛到骨髓裏，他都要發泄打人。一開始趙文慧還忍受著不告訴家裏人，但是後來被家裏人無意中發現了，就說了出來。家裏人極力主張斷絕往來，但感情的事情無法說清，總是藕斷絲連，斷不幹淨。
那天中午，男人到商店去找趙文慧，老遠就看見文慧正在和一個醉醺醺的男人說話。因為天氣熱的緣故，她白色的短袖襯衣扣子解開了三粒，露出白嫩嫩的豐滿的乳溝，還有醉酒男人色迷迷的眼。。。
趙文峰晚上下了自習回到家裏，正聽見他二姐在向媽媽哭訴，還撩起衣服讓媽媽看身上的傷痕。趙文峰看在眼裏，握緊了拳頭。他一句話未說，轉身就走了出去。
他來到那個男人的單身宿舍，見房門未鎖，就推門而入，見這個男人正仰麵躺在床上爛醉如泥，地上吐了一灘的穢物。趙文峰二話沒說，他拎起男人的領口，揮拳就對著他的鼻子和臉砸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