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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德國朋友 - 波特(三)

(2010-04-10 06:41:10) 下一個



   Bert是個獨來獨往的人,走路邁著大步,手上拿著幾本薄書,不笑的時候,仿佛陷入深思狀態,專注旁若無人,於是,很多人都說他清高。從物理樓往下看,停車場上停了一排溜的破車,隻有兩輛車子嶄新發亮,鶴立雞群。老公告訴我,那部紅色的小奔馳是他們老板的,一部黑色的SAAB就是Bert的。


  他自己一個人租住一個很講究的公寓,具體在哪裏,誰都沒有去過。他留學,估計是鍍金的,幾乎每個周末,他們那個猶太人老板克魯雅斯都督促留學生為他加班幹活做實驗,Bert很少露麵。


  波特在學校的朋友很少,但是他很願意和我們做朋友。他說他喜歡喝中國的茅台五糧液,有通透暢快的感覺,喜歡和我們聊天說話的交流方式,很豪爽很熱情很義氣。他還說,中國是一個有曆史有文化的古國,也有了不起的哲學先人,他從我們兩人的身上,看見了一種哲學和文化。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但是我相信一樣東西,那就是緣分。緣分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一種默契程度到了,就自然而然緣分到了。


  有一次周末,他告訴我們,下午他要來喝酒,但是是他請客,讓我們等著他。下午的時候,他提著一個挎包敲門進來。先是拿出一瓶紅酒,然後是三隻大如碗口的高腳杯。接著,他拿出一條烤得金黃的長形麵包,他說是法國麵包,最後,他拿出一盒白色的奶酪,還有一把德國小齒刀。我們圍坐在桌邊,隻見他用一種特殊的工具拔起木塞,塞子拔出來的一刹那,發出“撲”的響聲。然後,他倒少許的紅酒在大碗口的酒杯裏,輕輕地晃動,酒在杯中,輕搖曼舞,他說是“溫酒杯”。


  我看他熟諳的操作,耐心細致,不緊不慢,好像在做實驗一樣一絲不苟,就有點好笑。這個酒,喝得雅致,我最好也別大嗓門說話破壞了氣氛,應該多表現一些淑女賢惠才好。波特告訴我們,喝紅酒是極其講究的,不同的紅酒要配不同的酒杯。我估計他是嫌我家沒有喝紅酒的酒杯,就自帶而來。


  “紅酒配蠟燭”,我不知道從哪裏聽到過這麽一句。於是,我起身從廚房裏拿出上回在商店便宜買來的除怪味的蠟燭點上,端放在飯桌的中央,又回身把百葉窗簾拉上。房間裏有股淡淡的香氣,溫馨的氣氛一下子就顯現出來了。


  這個時候,酒杯溫好了,他把麵包用齒刀切成小塊,然後抹上白色的奶酪,放進他麵前的盤子裏。我們也學著他的樣子做。他把我們的酒杯裏都倒了酒,隻有七分滿。我們三人笑笑,舉杯:“Cheers!”。我不合時宜地問了一句:“就這樣?沒有菜嗎?”Bert搖搖頭,說這就是典型的德國人消磨下午時光的生活方式,隨意簡單。“怎麽樣?你們喜歡嗎?”我老公最喜歡這樣,簡單吃飯,有酒就好。我細細品味,雖然感覺不錯,可是就這麽吃未免單調。但是說好了波特請客的,所以我決定不下廚房忙活別的了。


  喝酒的時候才知道,波特的家族是以釀酒為業的,祖傳的配方,在當地很有名氣。因為世代釀酒,他從小就是在酒缸裏泡大,對酒的知識非常在行,幾乎各種各樣的酒都喝過。酒,隻要品嚐一口,他就可以講出這個酒的出產年代,當時生產了多少,為什麽少,為什麽多,為什麽是這樣的味道,頗有見地地告訴我們酒的質量和當時的氣候以及地理狀況的關係,等等。我們聽得都愣住了。這裏麵的學問那麽大呀。


  波特還告訴我們,他的爺爺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時候,在慕尼黑大學攻讀博士,但是因為不願意支持希特勒,反對戰爭,最後憤然退學,沒有拿到學位。同時,家裏把酒窖關閉了好幾個,直到戰爭結束才重新開始生意的運作。後來,家裏的釀酒生意越來越紅火,慕尼黑大學還特別聘請他的爺爺做了大學的客座教授,並授予了該有的學位,讓他爺爺了卻了心願。


  那一天下午,美酒麵包,東方的遊子,西方的浪人,坐在一處,品酒暢談。我們彼此都說到成長,談到哲學,雖然地處不同的國籍地域,很多的理想和追求,竟然都有著共通和相似之處,也許這真的叫誌趣相投。


  慢慢品嚐,我和老公真的非常喜歡這樣的吃喝方式。簡單有情調。說說話,談談天,喝喝酒,暢脈通血,很舒服很放鬆。我們兩人來自新疆,在那裏,去維族人家,也吃過奶酪和饢餅子,隻不過奶酪過於酸和硬,沒有這種的柔軟細膩香醇,也沒有紅酒罷了。後來,我們也嚐試著推薦給了別的中國朋友,很多人不喜歡。他們聞不慣奶酪的氣味,更別說往嘴裏吃了。


  因為喜歡吃,就變著法子買。我們去美國商店逛,才發現這是一個大天地。裏麵各式各樣的奶酪麵包,應有盡有,法式的,意大利式的,德國式的。。。有專門的冰櫃裏分門別類地出售著。麵包還好,我們不買貴的,便宜的也可以湊合,但是奶酪很貴。按照我們當時留學生的那點打工錢,實在是吃不起。


  後來我懷孕的時候,因為是留學生低收入,享受著美國很好的福利待遇,於是,我們就用那些豆製品的優惠券不買豆腐買奶酪。店裏的營業員也不懂。就這樣,我們享受了很長時間的紅酒麵包奶酪生活。直到有一天,那家的經理告訴我們,豆製品的福利券隻能用來買豆腐和牛奶,不能買昂貴的精品奶酪。我們不死心,又開車去別的商店碰運氣。雖然有失敗的經驗,但是美國商店並沒有聯網,所以我們總有得逞的時候。哈哈,紅酒一杯,奶酪一塊,麵包一隻,老公你給我抹好了端來。哈哈,那個小日子過的,真叫滋潤。後來兒子出生了,我端詳他,看他小鬼精靈的模樣,感覺都是那些奶酪的高蛋白營業滋養出來的。


  我家丈夫是一個執著的人,喜歡上紅酒以後,和波特就走得更近乎了。他喜歡聽波特談酒的曆史和酒的文化,自己也去圖書館查閱於紅酒的書。後來有一次出差去波士頓的機會,波特和我家老公同行。Bert帶著老公去了波士頓的酒吧品酒,還帶他去了當地盛產名酒的酒場去參觀人家的酒窖。


  那次回家,老公大飽眼福,對波特大加讚賞。他說,他們去了好幾家酒窖品酒。Bert能準確地說出酒的出產年份,特點品質,為何如此,以及專家評分的分數定位,精確度隻有一兩分之差,讓酒場主人驚歎萬分。探問他有何來曆,他說出了自家在慕尼黑的家名,沒想到都是熟家。於是人家又從酒窖裏拿出年代更久遠的酒讓他鑒賞,他竟然也能輕易說出出處來源故事。


  這趟旅行,不虛此行。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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