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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醒來的夢

(2010-01-04 17:33:02) 下一個
這個少女極端敏感和神經質,在初二的時候患上了自閉症,休學在家。她唯一的活動,“便是在無人的午後繞著小院的水泥地一圈又一圈地溜冰。”那個轉不出圈子的少年,將什麽都鎖進了心裏,她不講話。七年。


  後來,在深愛她的家人“順著她的性子讓她成長”,在繪畫和文學的陌生大門突然對她開啟以後,她敏銳又驛動的心靈被外麵繽紛的世界觸動了。從此以後,她以無比的自信心,背起了行囊,邁開兩腳走了出去。為了夢想,為了愛情,她走遍千山萬水,走進撒哈拉大沙漠,成了一個浪跡天涯的遊子。她用絢麗和迷幻的筆觸,抒寫了女人最璀璨的人生,留下了一篇篇令人悸動的文章。

 一九九一年的一月四日,她厭倦了生活。她用一根白色的紗帶,在幾平方米的洗手間,就輕易地結束了生命,脫離了這喧囂俗塵的世界,永遠的走了,留下了青春絕唱給後人,留下了迷離神秘給後人。


  今天,我又想起了你。我想,我總應該寫一點什麽來紀念你。當我的手輕輕地敲擊著鍵盤,我的心便徜徉到了遼闊天際,嘴裏不知不覺地輕哼起這首歌:


“不要問我從哪裏來,我的故鄉在遠方,為什麽流浪,流浪。。。

為了天空飛翔的小鳥,為了山間輕流的小溪,為了寬闊的草原。。。

為了我夢中的橄欖樹,流浪遠方。。。”


  是的,這個人,就是我心中永遠的三毛。


  她猶如一滴落在沙漠上的雨滴,令我感動,她的充滿豐富情感的一生,生了根一般,注入在了我的靈魂裏。

 

  也許是我從小生長在大西北的緣故。碧藍遼闊的天空,碩大璀璨的繁星,蒼茫無垠的戈壁灘,風沙勁吹的黃土,奔跑擁擠的綿羊,馳騁千裏的駿馬,所有這些大自然賦予的神奇畫麵,都在我的骨子裏注入了兩個字:野性。


  很小的時候,我的臉頰上印有兩塊高原紅,小手小臉上是被嚴寒吹裂的凍瘡,但是,我有一雙明亮又黝黑的眼睛,透露著深藏的桀驁不馴。當我漸漸長大,可以看見遠處的神山:終年積雪不化的天山的時候,我就被一種天宇蒼茫的神奇所感動。我想,什麽時候,我可以翻越過天山,到外麵的世界裏去走一走呢?

 

  這一天,在我十八歲的年齡,終於來臨。我坐著火車,第一次離開了烏魯木齊,來到了那座煙雨朦朧的江南城市。也許是來自大西北的天高地闊,也許是習慣了那塊土地上的率真直接,我在這個冬天潮濕陰冷的天氣裏,手上的凍瘡變得更加厲害了。我實在是不欣賞那些無論是物與物,還是人與人之間的雕蟲小技,迂回婉轉,深藏不露,這些東西,讓我想邁步向前的腳步總是顯得磕磕絆絆,欲說還休,缺少了真性情的自己。我鬱悶無助,常常望著窗外的細雨綿綿而發呆。我多想找到能讓我豁然開朗的世界,去追逐體會,去徜徉神遊。這個時候,一位正在交往的男友,深知我的心中藏有一匹欲掙脫的野馬,於是,有一天,他送我一本《送你一匹馬》。

 

  終於,在我青春孤獨的十九歲那年,我遇到了讓我一生都感動的三毛,讓我讀到了蕩氣回腸的充滿蠱性色彩的文字。那些個字,仿佛是悶熱窒息的夏天陽光下流動的細小顆粒,讓我在無法喘息的苦悶青春裏,知道生命存在的意義。

 

  從此,在我心中,也種植了一匹野馬,它交織著雄壯、神秘又同時清朗的生命之極美;它代表著許多深遠的意義和境界,卻不是人人都可以擁有的。


 三毛是細膩的,她擁有一份濕潤的情感,用充滿靈性的筆,為我描繪了那蒼涼的荒原,那雨季的少年,那夢裏的花開花落,那不再來的雨季,那母親的背影,那溫柔的夜色。。。所以的這些,都變成了我揮散不去的夢幻,讓我癡迷地跟著三毛遊曆了人生。


   所有的故事,對三毛,是她親身經曆的真實人生,對我,卻是一個永遠都無法醒來的夢。

 

  後來,我如願走到了外麵的世界,體會了“外麵的世界真精彩,外麵的世界很無奈”。再後來,我也返回了故裏。當我們終於翻越了天山冰達阪,見識了高原、山巔、沙漠、牧場,。。。


  我總是感慨萬千,有時候,也會流下眼淚。又有誰知道,我一路走來,或者正在走去,不是在一個靈魂的帶領下,去找尋人生的方向,去踏足著千山萬水,將夢想的世界一步 一步變為現實呢?


  經曆生活點滴,記錄腳印深淺,勇於麵對現實,決不逃避命運,活出踏踏實實,接受不完美個性,做真性情的自己。即便路途滿是塵土、荊棘,但是有盛開的野花相伴,也足矣。


  我總是提醒自己,“真正快樂並不難達到,做一個真實的自己,就可以了。傻氣一點,簡單一點,天真一點,嗬嗬,就改變一點點。。。”因為,我記住了三毛曾經說過的話:“ 最深最平和的快樂,就是靜觀天地與人世,慢慢品味出它的美與和諧。這份快樂,乍一看也許平淡無奇,事實上它深遠而悠長。”

 


   當我要離開祖國,去異國流浪的時候,我知道,那匹潛藏在內心深處的野馬,終於可以擺脫韁繩的束縛,去體會天地寬廣的情懷了,我是那麽堅定自己的選擇。


  記得臨行前一天,我把我收藏的所有三毛的書都想塞進那已經無法再承載任何重量的行李箱裏,可是,我做不到。我的箱子裏,是必須打開就能夠活下去的所有家當。三毛的書,是奢侈品,是精神食糧,我卻不能帶走。我把它們撫摸了再撫摸,最後,送給了為我送行的小嬋。我知道,她也喜歡三毛的作品。當她接過十幾本三毛的書的時候,臉上泛起了激動的紅暈。


三毛,你影響了八十年代的我們。那個小嬋,現在也在異地紮根,體會著三毛境界下的點滴生活。

 

  我,已經改變。從那個心中裝有一匹野馬的青年,磨練成了隨遇而安的家庭婦人。可是,你知道嗎?在我的心靈最隱蔽的角落,我一直都在紀念著你,如此癡狂,如此憂傷。以至於,在我平凡又市井的日子裏,隻要我一想到你那瞭望遠方的目光,隻要我一聽見那首《橄欖樹》,我就會忘記周遭的世界,無所顧忌地不能自己。我會流下熱淚,甚至是渾身戰栗不已。

 

  三毛,為了夢想,你一生癡狂,就是為了去遠方流浪。而我,被生活磨練的如此世俗,幾乎沒有了從前棱角分明的跡象。再讀三毛,我隻感覺到時光漸逝,光陰如昨,有些悲滄。擁有家庭孩子的中年女人,我有好多的義務和責任要承擔,可是,夢裏花落知多少?滾滾紅塵奈何去?


  無論我怎樣改變,無論身體已經不比年輕時健壯,可是,我想流浪。啊,我想流浪。無論去哪裏,隻有我一個人,我想流浪。


  但願,這不是我無法醒來的夢想。



注:本文寫於美西時間2010年1月4日,今天是著名作家三毛去世十九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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