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留下的痕跡,風帶走的傷痕

當風輕撫過帶刺的玫瑰,你看到風吹花瓣留下來的痕跡,卻未曾留意風的身上被劃出了斑斑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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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說:麵罩戀人(十一)

(2005-04-15 07:24:45) 下一個

麵罩戀人(十一)

我撥通了周之航家的電話,響了幾聲沒人接,隨後留言機的錄音傳了出來,是個又甜又柔的女聲。“Hello! This is Joe and Susan.  We cannot answer the phone now, please leave your brief message.  Thanks!”那英語講得雖然帶點口音,而且有些拿腔拿調,但至少有抑揚頓挫,比起我和周之航那和尚念經一樣一個調哼到底的口語不知道強了多少。

我這才想起我和加州有三小時的時差,周之航這會兒可能還沒下班呢。放下電話我打開E-mail,發現堂弟給我寄來封電子郵件,一點開立刻從裏麵蹦出一個女的照片。我一邊罵著這小玩鬧又換了一女朋友,現在這世道簡直就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一邊用鑒賞家的眼光仔細看著照片,從臉蛋到身材。女孩年紀輕輕,五官挺標致,倒還算個美女,就是頭發燙得像麻繩,還很對頭地染成了棕色。記得上次回國時滿大街都是這個頭,好像叫什麽“電話線”,再把迷你小手機綁項鏈上往胸前那麽一掛,簡直就是移動電話亭,那叫一時髦,走哪打哪,也不用問“Can you hear me now?”。照片上這女孩要是讓我挑毛病的話,就是太瘦,童裝似的小吊帶背心裹在身上,跟在熨衣板上熨過一樣那麽平。不過,蘿卜白菜各有所愛,我這人觀念守舊,喜歡大屁股好生小孩的,也就是楊芯蕊那種健美豐滿的;而我堂弟從前的幾個女朋友全是這種“骨感美”的酷酷的女孩子。

一讀堂弟的信我才知道,這位骨感美女“白晶晶”是爸媽給我從國內找的小對象,堂弟在超市工作的同事。其實也稱不上同事,頂多是“同市——同一超市”,人家是秘書小姐,坐辦公室的;堂弟是盯小偷的保安,站大門口的。堂弟在信裏把“白晶晶”誇得天花亂墜:超凡脫俗——不會做飯,有品位——愛去高檔西餐廳、專賣品牌服裝和化妝品,有追求——想出國、首選美利堅,還讓我看見照片後給家裏打個電話。

我理解父母的心情,我也是三十的人了,又是家裏的獨子,到現在連個對象都沒有。眼看著同學們紛紛結婚生子,我也急啊,倒不是自己的生理需要,現在這年紀早不像二十那陣那麽生猛了,還不是為了讓父母踏實?有時候想想,跟誰過不是過啊,再漂亮的二十年後還不是一臉褶子,找個性子溫柔些、人厚道、會過日子的就得了。人家周之航的那位“蘇三”小姐就是回國找的,現在倆人不是過得挺好嗎?想是這麽想,可真正要走出這一步還是有點猶豫。上次回國我見了仨姑娘,人其實都不錯,都是普普通通的老實人,跟我挺般配的。可我心裏總冒出個聲音說“難道我這輩子就這麽跟她過下去了?”,就因為這麽點不甘心,我能躲就躲、能拖就拖,到現在小海變大海,大海變老海,再變就是死海了。

中國時間正好是周六大清早,我爸還沒去逛花鳥魚蟲早市,接了電話。“大楠啊,我跟你媽都挺好,就是惦記著你這件大事兒啊。信收著了嗎?這姑娘小桐帶上咱家來過,人挺乖巧,長得也秀氣。”

“嗐,爸,我剛去移民局麵試,綠卡已經下來了,很快寄到。有了綠卡,我要是想隨便找一個結婚,那還不一抓一大把啊,哪還用從國內找呀?您老養點鳥啊魚啊什麽的,就別操這份心了。”我有點不耐煩,年輕時愛吹的毛病又上來了。

“那你倒是抓啊!”我爸有點急,可離著那麽遠他也拿我沒轍。“你也不是小孩兒了,得懂得腳踏實地,別學電視劇裏那些個瘋瘋顛顛愛得要死要活的,有什麽用?我上禮拜在教育局門口碰上你們同學她爸,就那個姓楊的,叫什麽來著?問起他們閨女現在怎麽樣,剛開始還不說,後來才知道……”

我爸說到這讓我媽給打斷了,我隱隱約約聽見我媽小聲埋怨道“你跟他說這個幹嘛?他知道了能安心結婚嗎?”,隨後把電話搶了過去。“小楠啊,你爸老了,話太多,你別理他!”我媽還以為是二十多年前,能隨便把我唬弄過去。

“行了媽,我全聽見了。爸說的是不是楊芯蕊?她怎麽了?告訴您,您不說我更嘀咕,覺都睡不著,要是開車再走個神兒什麽的……”我現在嚇唬我媽倒是能抓住要點,一嚇一個準兒。

“哎哎哎,你開車可千萬小心啊!別讓我們擔心!”我媽果然急了,我有點內疚,可我爸剛才提到了楊芯蕊,我能不急嗎?“那您快說楊芯蕊怎麽了?您說了我不就放心了嗎?”我加重了語氣。

“也沒怎麽著,她在美國剛離了婚,現在自己帶著個孩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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