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麵罩戀人（九）

麵罩戀人（九）

在我的堅持下，和史歌從修道院出來後我們一起去吃飯。因為說好了是我請客，史歌特意選了個價格中等的中餐Buffet館。我知道她是客氣，怕我破費，可她嘴上卻開玩笑說自己現在食量驚人，隻有吃Buffet最合適。這家餐館跟她回家順路，現在時間又早，吃完後再買一份給她未婚夫帶回去也不晚。

我留意到史歌真的是很能吃，而且她吃得很快，似乎吃飯對她而言不是休息和享受，而是要抓緊時間解決掉的一項任務，隻是為了生存，和她打的那幾份工沒什麽差別。我本想趁著吃飯的工夫好好問問她這幾年來的生活，可看她這樣子，又怕說話會影響到她吃東西。

史歌一抬頭正好碰到我的目光，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笑著說：“不好意思，我光忙著吃了，每天吃飯都要趕時間，習慣了……對了，你跟我表——你跟周之航都是九二的，那你也是九六年來美國的？”

我“嗯”了一聲，留意到史歌也故意隱去了她和周之航的關係，而隻是直呼其名。我很希望她和我一樣，隱去輩份上的差異隻是不想疏遠我們之間的距離，可我知道這樣想是我一廂情願。“周之航沒來看過你嗎？哦對，去年年底他在加州結婚你一定去了吧？我那陣正好去紐約出差，沒去成，也沒見到你。”

史歌臉上露出一個苦笑，緩緩搖了搖頭。“他結婚我也沒去……其實，到美國後我就再沒見過他，上次通電話也是兩年前了。”說到這裏，她低下頭，臉上還是掛著淡淡的苦笑，用筷子不停戳著盤子裏的一個燒麥，卻不夾起來吃，都要把那燒麥戳爛了。我知道她是在想心事，而且那心事一定有難言的苦衷。

我尋思著怎麽問她才不會顯得唐突，不知不覺地開始陪她一起低頭戳著自己盤裏的食物。我並不是一個喜歡打聽別人隱私的人，可如果史歌現在生活得輕鬆快活也就罷了，我不會去窺探人家女孩子又酸又甜的小小秘密。然而，從我今天再次見到她起，我的感覺就告訴我她心裏埋著很多秘密，而且那些秘密都是又苦又澀的。

“我——能不能問一句，你和周之航的關係不好？還是……？他怎麽也是我同學，你別見怪，嗯，要是不想提就算了，別攪了你的胃口。”我隻能含蓄到這種程度了。

她抬起頭看著我，那雙清澈的大眼睛突然離我那麽近，讓我心裏“格登”一下，忙低下頭裝吃飯，隻有兩隻耳朵像兔子一樣豎得直直的，有些緊張地等著她的回答。史歌輕聲歎了口氣，緩緩說道：“關係是不太好，所以很久沒有來往了。”

我有些尷尬，更多的是震驚。我隻是隨口一問，哪會想到從前一口一個“我們家小歌”，拿史歌到處顯擺，像塊寶似的疼她的周之航，現在會和她的關係惡劣到這種地步，簡直是六親不認，還是人家的長輩呢。

看著我的臉色一陣陰一陣陽地變幻，史歌反倒輕鬆地笑了笑，解釋說：“其實，不光是和他，我跟家裏所有人都鬧翻了。”說完，她還是苦笑著低頭戳那個馬蜂窩一樣的燒麥，可我注意到，她拿筷子的手在控製不住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