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罩戀人(七)
我好像啞巴了一樣,目不轉睛地瞪著那幾個我親手寫下的字。楊芯蕊還在嗚咽著說“他連拆都不願意拆開看……”,忽然察覺到了我的異樣。她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孩子,想了想就猜到個大概,小聲說道:“對不起啊,有幾顆是你給我做樣子的,我給混在一起了。”
我努力放鬆自己的麵部肌肉,可表情還是很不自然。我的喉頭動了動,艱難地問道:“我送給你的那些星星,你從來沒拆開過?一顆也沒拆開過?”
楊芯蕊搖了搖頭,茫然地看著我,“你折得那麽好,我怎麽舍得拆開呢?”
我覺得血往上衝,頭越來越漲。我忽然間領悟到,當你喜歡一個人時就該坦坦蕩蕩地說出來,而不是折了又折藏在心裏,等待她有朝一日想起時才拆開。我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勇氣,大聲對她說:“楊芯蕊,你別去想祁山了,其實我一直都喜歡你,特別喜歡你,你感覺不出來嗎?”
楊芯蕊驚訝地瞪著我,眼睛睜得大大的,臉漸漸紅了起來,隨後連忙把目光逼開了。我焦急地等待著她的反應,可她偏是什麽也不說,低著頭用蔥白一樣的手指絞著自己的衣裳角,也不再看我。其實這種情況下女孩子隻要不生氣就是成功一半了,再不立刻拒絕你那就是默許了。可我當時哪裏懂得這許許多多曲裏拐彎的心思,急得冒汗,心裏開始打鼓,甚至有點後悔剛才的表白。
我尷尬地站在那裏說不出話來,而倆人的沉默又使我更加尷尬。終於,楊芯蕊用蚊子叫一樣的聲音說道:“我們去廣場走走吧,我想去看鴿子。”
我和楊芯蕊之間就這樣含含糊糊地開始了。看鴿子時她像隻小蚊子一樣輕輕叮在我胳膊上,說什麽都像隻小蚊子在叫,當然,她是這世界上最可愛的小蚊子,我巴不得她永遠這樣叮在我胳膊上,把我全身的血都吸幹了我也心甘情願。
楊芯蕊和我又成為了大學同學,在同一個院卻是不同的係。我如願以償地成為了楊芯蕊的男朋友,盡管像這所大學一樣,我是她的第二誌願。可那又怎麽樣?寧作雞頭、不作鳳尾,她是我的第一、我的唯一、我的全部。
大二的時候全校舉行“薔薇小姐”選美,楊芯蕊得了第二名。我非常驕傲,堅信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走路時老覺得身邊的人在議論,“看,那小子就是楊芯蕊的男朋友,真是傻人有傻福。”很快楊芯蕊就成為了全校有名的校花,引來成群的狂蜂浪蝶。沒多久,她做了一個決定,轉係去念國際金融,因為憑她各方麵的條件,學理工科實在是暴殄天物。我一直不願去想不願去看的隱患終於發生了,我們順理成章地疏遠、猜疑、爭吵、分手。
楊芯蕊最後一次和我講話是在我剛被派出所放出來的那天。說起那回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老大從同學那搞來幾張黃盤,大夥一起在我們屋自己攢的那台電腦上看。我那時候和楊芯蕊差不多快散了,心情很差,想自己去教室清靜會兒,卻讓老大一把揪住,說越是跟老婆散了的越得看這個散心,還說是專門為了我才借的黃盤。我知道他是胡說八道,不過我們屋的人全夥在此,還有隔壁幾個聞著腥味的都擠來這裏性致勃勃地等著看,我也不想顯得離群,還不如跟他們湊湊熱鬧。
在大家如火如荼的歡樂中,悲劇就這樣發生了。校派出所的幾個小警察衝進來時,大家看得太投入,還在討論攝像技巧和光線問題。在電源插頭被唯一頭腦還算清醒的我拔下來之前,黃片上的一對鴛鴦已經在小警察眼皮子底下高歌著被射中了。除了那天鬧肚子正好在不情不願罵罵咧咧地蹲坑的老大,其他人全體被抓。感人至深的是我們這些硬漢子居然像事先對過口供一樣,沒一個人供出片源是老大這條漏網之魚,當然事後狠宰了他一個月的砂鍋排骨。後來聽說是老大的一個老鄉,從前跟老大打過一架後就記了仇,這回把我們屋看黃盤的事給舉報了。幾個月後我在食堂又看見一次老大的老鄉,發現他門牙丟了一顆,我心裏終於爽了,狂笑了整整一個禮拜,失戀的陰影也掃去了很多。到現在也不知道是誰下的手,那天一起被抓的哥們兒有十來號人呢,反正不是我。
因為我們人太多,搞得派出所太擠,小警察們隻關了我們一下午就放出來了。不過,全係通報批評是少不了的,當天這事就插上了黃色的翅膀,飛遍了饑渴的校園。
楊芯蕊紅著眼圈來找我時,我一副滿不在乎破罐破摔的德行。在她開口之前我搶著說:“咱倆已經什麽都不是了,以後你就別來找我了,省得別的女生看了嫉妒。”她的嘴唇顫了顫,跺了跺腳,狠狠地說:“海楠,你真讓我失望!”然後轉身跑掉了。我望著她的背影,頭一次為了所謂的“愛情”流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