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罩戀人(六)
沒多久我被通知可以保送去本市的一所大學。我想找個機會試探地問問楊芯蕊打算報考哪所大學,正好一次大家湊在一起吃飯時別人無意問了起來。楊芯蕊說她戀家,想留在本市。我聽了心花怒放,因為十有八九楊芯蕊也會去那同一所重點大學,於是就立刻接受了學校的保送。
高考前因為緊張的複習,楊芯蕊很少再和那個校籃球隊的“傻大個兒”在一起。我心裏很踏實,那傻大個兒頭腦簡單、功課一般,絕對考不上我和楊芯蕊要去的那所大學,楊芯蕊很快就會是我一個人的了。高考那三天我也很緊張,怕楊芯蕊發揮失常,每天都和家長們一起等在考場外,準備了眼藥水清涼油藿香正氣什麽的以防萬一。直到最後一天我看見楊芯蕊笑嘻嘻地走出考場,心裏一塊石頭才落了地。
我迎上去問楊芯蕊考得怎麽樣,她說還行,就是數學的最後一道附加題隻答出一半。我安慰她說即使那樣進我們市那所重點也綽綽有餘了。楊芯蕊聽後愣了一下,隨後展開她的如花笑顏,輕鬆地說:“我現在不想報那裏了,我要出去鍛煉鍛煉,第一誌願報北大!”
她那幾句話對我來講就像是五雷轟頂,我耳朵裏嗡嗡響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後來聽同學說,因為那個傻大個兒要去北京體育大學,所以楊芯蕊才改了主意,這傻丫頭要義無反顧地追隨傻大個兒進京。
接下來的日子對於我是無邊無際的黑暗,我就像個高考落榜生,沒心情和同學出去玩,沒心情吃飯,把自己封閉在一個人的世界裏。同學們開始陸續收到錄取通知書,我的心情越發低落,可誰知道,老天爺這時候竟然稀裏糊塗地幫了我一把。
下午我接到了楊芯蕊的電話,問我能不能出來一趟,聽聲音好像要哭。我跳上自行車發瘋般地衝到她家樓下,看到她自己坐在小花園裏,手裏捧著個盒子,聰明伶俐的俏臉居然顯得有些呆滯。我急急地問她出了什麽事,她見到我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我不由自主地把她摟進懷裏,輕輕拍著她的肩膀。這是我第一次碰到她的身體,可心裏卻沒有半點激動的感覺,有些緊張,更多的是擔心和著急。
楊芯蕊一邊哭一邊告訴我,北大沒錄取她,她最後隻能去我要上的那所本市的大學,也就是她的第二誌願。我聽了心裏一陣狂跳,按捺不住的興奮,盡管看著她那副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覺得挺有愧的。“那所學校也挺好啊,”我安慰她說,“北大每年才從咱們市招二十來人,其中一部分還是內定的,哪有那麽好考啊?再說,寧作雞頭、不作鳳尾。”
楊芯蕊哭得更厲害了,抽抽答答地說:“可祁山要去北京體育大學……你不知道,我喜歡祁山……”我心裏像是被人掐了一把,疼得直皺眉。我想大聲問她那傻大個兒有什麽好的?值得她為了他這樣嗎?可是,看著她把頭埋在懷裏哭的樣子,我說不出來。我想說的說不出來,卻冒出一句違心的話,“你別那麽難受,不在一塊兒又怎麽了?不是還有假期嗎?”我說這話時感覺自己像擰衣服一樣把自己的心擰成了麻花,又像是自己在打自己耳光。
她抬起頭望著我,兩隻含淚的眼睛不再放電,卻更加勾魂。“我也是這麽跟他說,”她像是見到了唯一的親人一把拉住我,“可他,他說他女朋友是三班那個女生……什麽嘛,他們倆以前什麽也不是,就是因為那女生要去北航……”說到這,她又嚎啕大哭起來,低頭看著手裏一直捧著的盒子,眼淚一串串落到那盒子裏。“他還把我送他的生日禮物退還給我,連盒子都沒打開過……哇……”楊芯蕊哭成了一個小孩。
我看到那盒子裏是一個大大的心型音樂盒,音樂盒旁邊精心裝飾了一堆五顏六色閃閃發光的幸運星,想來都是楊芯蕊親手折的了。忽然,我感到一絲隱隱約約的不安,在我心裏像條蛇一樣鑽來鑽去的。為了打消自己的疑慮,我拿起一顆形狀最為標準的星星,咬了咬牙,拆了開來。我的眼睛不情願地掃過紙條的背麵,用生平最慢的瀏覽速度,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到那最熟悉不過的筆跡,“楊芯蕊,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