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留下的痕跡,風帶走的傷痕

當風輕撫過帶刺的玫瑰,你看到風吹花瓣留下來的痕跡,卻未曾留意風的身上被劃出了斑斑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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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說:麵罩戀人(一)

(2005-04-05 12:58:24) 下一個

麵罩戀人(一)

五月的俄亥俄州還很冷,就象我在中國北方的家鄉,我離開了九年的地方。昨夜的那場大雨打落了一地的樹葉和金黃色的迎春花,淒涼地橫屍在它們曾用生命裝點的濕漉漉的小路上,那景象令人壓抑和沮喪。

我小心地踩著一地的落花,就好像那些花瓣還有知覺一樣,終於走到了大門前。我按了兩下門鈴,同時透過窗上的玻璃向這棟古老的樓房裏麵張望著,屋裏非常陰暗,我懷疑有沒有人能夠聽到門鈴聲。等了一會兒,我決定不再在這扇死氣沉沉的大門外浪費我寶貴的時間。我試探著擰了擰門把手,門沒有鎖,我於是一邊喊著“Hello?”,一邊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樓該有兩百年的曆史了吧,我暗自想道。破舊的木地板本該是朱紅色,現在被人踩出了一條磨禿了漆皮的路,隻有靠近牆根的部分還保留有原先的漆色。整個房間充斥著一股木頭黴爛的味道,使我不願意大口地呼吸,非常吝嗇地隻把維持生命所需要的那一點空氣不情願地吸進肺中。我每走出一步,可憐的地板便在我腳下發出“吱吱嘰嘰”的痛苦的呻吟,似乎在提醒我它們還沒有徹底死掉。環顧著四周發黃的牆上那些早已作古的不知姓名的修女肖像,在昏暗的光線下竟也顯得有些猙獰,仿佛一個個都在瞪著我看,讓我隻想盡快辦完事馬上離開這個地方。我黑亮的皮鞋敲擊在地板上的聲音,似乎是這樓裏能夠告訴我自己身在二十一世紀的唯一的證據。

我是第一次來到這家修道院。我並不信仰任何宗教,盡管我喜歡聖經裏那些發人深省的故事和對為人處事的教誨,我的很多朋友也是虔誠的基督教或天主教徒。我這次來隻是為了探望一個老修女,今天是她的七十五歲生日。老修女是一對美國朋友的朋友,我的那對美國朋友帶著七歲的兒子和五歲的女兒去了北京,在一所私立學校教英文,臨走前叮囑我,一定要在今天替他們買一束粉紅色的玫瑰送給這位修女壽星,因為這是他們多年來的習慣。

如今我正拿著這束粉紅色的玫瑰,以及一盒包得很漂亮的巧克力——天曉得那老修女還能不能啃得動巧克力,站在修道院後門的這個與世隔絕的大廳裏,如同被一群鬼魂包圍了一般,不知所措。

忽然,我聽到一陣令我覺得溫暖安心的腳步聲,輕快地從樓梯上傳下來。“Who is there?”,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問道。我正要張嘴回答,一轉眼,一個長頭發大眼睛的中國女孩已經翩翩地站在我麵前。

我愕然地望著她,張著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盡管我知道自己這時的樣子很傻。讓我難以置信的不是在修道院這地方居然遇見了一個年輕的中國女孩,而是那張清秀絕倫的麵孔。那張麵孔居然會在此時此地出現,就如同我手裏的那束粉紅色玫瑰一樣,非常不協調。

她看見我也非常驚訝,睜大眼睛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卻顯然並沒有把我從她的記憶中挖掘出來。“你好,”,她換成了中文,大概因為我長得實在不象日本人或是韓國人,“你是來……”,她問。

“你是……史歌?”,我脫口而出,答非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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