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心靈之旅
四
-快樂,本是一種簡單.一旦欲望被供奉,人生就成了苦苦地掙紮,痛苦的妖魔總會齜牙咧嘴,心靈的大門掛上了一把巨大生鏽的鎖頭.
"遠看黃澄澄,就要掛大風,刮風就下雨.下雨就歇工."我們那時最喜歡的順口溜.那一天,近中午時分,黑雲壓的很低;排長(味兒事的天津知青)假裝特行家,用手遮住眼睛,往高遠處看看,"要來雨,收工!"大家一聲"烏拉!"就像結束戰鬥,隻不過手裏拿的不是搶,而是鋤頭,一哄而散.回到宿舍,一個叫猴(外號)的叫茬兒:"黑蛋兒(外號),你丫敢不敢冒雨去釣魚?中午給哥兒幾個開頓葷?"黑蛋兒把剛卷好的蛤蟆頭(卷煙)一扔:"我操,你丫孫子的,這有什麽不敢的.走!"把針在爐子上燒紅後,煨個彎,就成了魚鉤,再揣點線,叫上了W一起去.一出門,黃豆大的雨點砸下來了,哥倆猶豫了一下,一對視,披著軍用雨衣就衝了出去.
在離連隊不遠的一個水泡子,哥倆開始了.雨越下越大,就像天漏了,拿著一缸水往下澆,打在水麵上劈啪作響,連眼睛都睜不開.諾大的田野,隻有兩個男人,哥倆盡管裹著雨衣,也漸漸抵擋不住.索性,哥倆脫光了衣服,用雨衣把衣服裹好,渾身赤條條,站在水泡子邊,高喊:"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真痛快.一個小時左右,就釣了滿滿一臉盆小魚.把雨衣一穿,一溜煙跑回宿舍.中午,哥幾個暴撮一頓,"猴"不停的拍馬屁:"你們真偉大."為了能多蹭點.
那天過的,就倆字"快樂!"-
W下了車,一看,整個一個農村呀。一打聽,在一裏多外的小坡上就是學校.W拎著行李,一邊走,一邊想:"什麽鬼地方,也不知道怎麽還起個金山堡的名字。"孤獨充斥心頭。
由於W報到的較晚,盡管是大通鋪的宿舍,也已經沒有地方住了。被暫時安排在一個給教職員工住的的小房間。和W同一個房間的是一個叫L的北京老鄉,小白臉,從哈爾濱郊區招來的。晚上,沒有電,點上煤油燈.盤腿坐在火炕上,開始了交談。他雖然隻比W大二歲,但是很有心計,透著狡詐的"成熟".當問了W上學的經曆後,L開始神侃了:"上哈爾濱師範多好,本市分配,而且算國家幹部。"他頗帶自豪地說:"哥們原來在王崗的郊區插隊,為了上學,給生產隊長的老婆當幹兒子,幫他們家背柴火,蓋房,喂豬.操,什麽沒幹?就為她那個傻掌櫃的給哥們簽個字,同意哥們上學。"接著,湊到W的跟前,神秘地說:"哥們就報一個誌願,師範學校.好呀,哥們有門子,畢業肯定分到廠辦中學."W頭一次知道什麽廠辦中學,懵裏懵懂的。W很奇怪L的經曆,因為北京知青並沒有分到哈爾濱郊區插隊的,但L始終沒有給W謎底。
慢慢地,W認識了班級上的同學,有哈爾濱的、天津的、北京的、上海的。開始上課了,W才知道農業基礎知識就是中學原來的生物課。每天什麽細胞壁、細胞核的,暈暈乎乎。班上有一次準備把黑板上方的標語重新換一下,W自告奮勇,那是很得意的一次"傑作",W小心翼翼地寫好後用紅電光紙拓下來,寫的是:以天下為己任!看著這幾個字,赫然地貼在教室,想到未來,W傷心透了.記得當時和W很好的一個同學,也是哈爾濱郊區農村來的,雖然和W很好,但就是猜不透W的內心,老勸W:"咋地,你老尋思啥,哈爾濱多得(DEI)呀.老師又掙工資,你呀你,咋整?"因為沒有內心地理解,W感到孤獨.孤獨的就像一隻耷拉著耳朵的狼.
有一天,分校學生處的劉老師突然把W叫到辦公室,她說:"別人都在總校報的到,你因為報到晚,你們團把你的檔案直接寄到分校來了.分校是不能存檔案的.你一會到總校去一趟,把檔案交給總校學生處."W一下愣了,通訊員說的那段記在檔案的話,自那一天起就象一塊巨石壓在W的心頭.瞬間,W反映過來,馬上說:"沒問題."交待清楚了交給誰和辦什麽手續之後,劉老師把檔案從櫃子裏取出來,交給了W.
W一頭紮回宿舍,大家都上體育課去了,宿舍裏空無一人.W在努力平靜下來,看著這個牛皮紙的檔案袋,在開口處被封上了一條白紙,白紙上有分校的紅印.W在想:"一定不能丟掉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想辦法,一定要打開看看,如果有那個記錄,就把它拿出來撕了."W掂了掂檔案袋,份量很輕.W準備拚了.這時,一段記憶卻來敲打W了:那是W同院的一個孩子,姓Y,也和W在一個團.他的父親因為曆史問題,不知道給押解到哪個地方去交待了,家人誰也找不到他,音信全無.Y太想他老爹了.逃跑回家,在一個夜晚,溜進他父親曾經辦公的大樓,找到了檔案室,撬開了大門,希望能找到他父親的檔案,然後燒掉它.Y幼稚地以為這樣就可以解救他的父親.可是被晚上值勤的戰士發現了,Y和他發生了搏鬥,一叉子,捅進了致命之處.那個戰士嗚呼了.後來,Y終於被抓了,押回兵團,批鬥.幸虧Y還不滿18歲,沒有槍斃,判了15年.
憋住呼吸,幾次,已經快沒有時間了.W開始下手了.檔案袋的口無論如何是不能動的,不留痕跡幾乎是不可能.W想了想,把檔案袋的另一端,在粘合處用小刀一點一點劃開.終於,完成了.W哆嗦著取出了袋子裏所有的材料.其實也就幾張紙而已.一切就要真相大白了......
<<還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