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的自行車
俺有兩個特親近的叔伯哥哥。三線工廠家屬區,幾大家子親屬都住一塊了,就差一個鍋灶吃飯了。大哥文化好,二哥武藝高。大哥文化好是因為他是大學生——別看他是70年代工農兵大學生,當年裏麵藏龍臥虎,能人可絕不少——說起原子彈爆炸,衛星上天的年代你就明白了。高中從廠裏借到子弟學校教俺們化學的一個老師就屬於那類的知識分子——有才!可惜俺們這幫混小子們年幼無知不懂事,上課胡鬧,活生生把人家氣跑了(老師,這裏對不起了)。
俺高考前複習,數學物理都是俺大哥給輔導的,弟弟終身難忘。
二哥武藝高,倒也不是說他是武林高手,但他的確是從伍出身,喜好運動,在部隊上學的“撲腹拳”,還教我幾招。哥兒倆確實是一文一武。
二哥從小就特活潑。人還講義氣,一生結下許多哥們好友。
在二哥適合打群架的年紀,我和我弟弟還小。於是,二哥就是我們的保護神——哪個敢動我們倆小的,二哥有時會出來出頭的。二哥出頭倒也不是打上門去,他嘴巧,會說,會跟人講理,人緣又好,往往三言兩語就把事情搞定了。
俺老爸特喜歡這叔伯家的小哥倆,我有時感覺喜歡他們勝過我和我弟弟(嫉妒)。每天一下班,一定像點名一樣各屋轉一圈,一邊嘴上喊著這哥倆的小名,等都見到了,心就舒坦了,就該吃晚飯了。
二哥參過軍,隨軍去過越南,在越南後方給前方抗美的越共提供後勤支援。俺一不小心,曾跟美國朋友透露了這個“國家機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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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美國佬,大傻子一個二個地;
當年越共跟你們前方開戰地;
後方支援,全是我們中國軍隊地;
要不然,越南人口是不夠用地;
你們其實,是在跟中國打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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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的美國佬一愣一愣的,估計到現在還沒明白過來。笨的,懶得再開導他們了。
二哥別的故事,以後再續。現在講二哥的自行車的故事。
前麵說了,高考前複習,數學物理都是俺大哥給輔導的。其實,高考前複習,二哥的自行車也是立了汗馬功勞的。高考前夕晚自習,學校和家距離5公裏,如果下午放學走回家,吃完晚飯再走回學校上晚自習,晚複習完9-10點再走回來,實在是太辛苦。我剛剛學會點騎自行車(完成了“跨大梁”階段),就壯著膽子問二哥借用他的自行車去學校上晚自習。
各位看官,那年月,自行車可是很貴重的物件啊——娶媳婦必備的四大件“手表,縫紉機,自行車,收音機”——是謂“三轉一響”也。跟今天的寶馬,鑽戒堪有一比。二哥人勤快,又珍惜那輛“永久”牌自行車,沒事就擦車,擦的鋥亮,跟今天給寶馬車上光打蠟一樣。
二哥居然就同意了。
我這高興的,撒歡地騎。
騎了幾次,樂極生悲了。
一天吃完晚飯,我正開心地騎著往城裏學校趕,突然前麵路中出現一挑筐的老太太,躲閃不及,連人帶車翻倒在地,自行車的腳蹬子摔得彎了進去。老太太給我帶個跟頭,沒摔傷,爬起來看看我的自行車摔的那樣子,估計她心裏也擔心我找她賠自行車,自個兒拍拍身上的土,走了。
萬幸啊!這要給人家老太太撞出毛病,立馬就得按安順的規矩:賠錢賠糧票!
十萬萬幸啊!這要是擱在現在,沒等我撞上老太太,老太太自個兒就得躺下了。萬一倒黴,碰上個南京法官,我吃不了兜著走吧。(希望國家能把當年南京那個彭宇案子重新審視一番,對社會道德負麵影響太大)
老太太走了,我傻了,自行車腳蹬子摔得彎了進去,根本沒法騎了,別死在那兒了。心裏又急又怕,急的是我可怎麽到學校,可怎麽回家,怕的是回家怎麽給二哥、家人交代。當時感覺天要塌下來一樣。
自行車推著走還行,於是我就推著自行車慢慢地順著專區醫院往“小十字”的(老)下坡路走去,到坡底拐彎處,有個給自行車修理打氣的小鋪子。我把自行車推過去,膽怯地問修車師傅,車壞了,能修不?修車師傅回頭瞅一眼說,“能修!”我心一激動,趕緊問,“要多少錢?”
“一塊五!”
哎呀媽呀——能修,還隻收一塊五!我兜裏省吃儉用的零花錢還有幾塊。我激動的嘴唇都打哆嗦了,差點給師傅跪下去磕一個:您老兒快給俺修好吧!
我心裏還有點嘀咕:看這車摔成這慘樣,行嗎?
隻見那師傅,不慌不忙,氣定神閑,拿出一個一米多長的鐵棍子,前頭有個特殊的彎頭。卡住自行車腳蹬子,另一師傅把住自行車身別動彈,一運力,“蹭”的一下,板直過來了。
俺一看,一秒鍾前還彎著的腳蹬子真板直了,一點都看不出來!
通通快快地付給修車師傅人生中最高興的第一筆“4S店開支”,高高興興地騎車上晚自習去了——晚霞多美好,人生多幸福!
這小秘密,瞞著二哥、家人,一直到今天。不敢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