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小子林書豪》之二:家族淵源
在台灣近代史上,最有名的有五大家族,其中最早到台的一家始於18世紀後期。比之更為早期到達台灣的林書豪的祖先,不管開始去的時候是窮是富,經過不斷的戰亂和權力變遷,最終都敗落了,成為普通的草民。
這五大家族之首,也是作為台灣大姓之一的林姓的林維源[1]。林氏家族在台灣可是人才輩出,林平侯、林衡道[2],都是祖籍福建漳州府的台灣曆史名人。他們的祖先赴台的時間,要遲林書豪家好幾十年。
根據已有的文字記載,台灣的曆史也有兩千多年了,可以追溯到公元230年的三國時期。那時候,雄霸江南的吳王孫權,得益於自己強大的水師,為了開拓疆土,就派了一萬官兵到達當時的“夷洲”,今天的台灣,占領和屯兵開墾。那時候的台灣,還隻是生活著為數不多的“土人”,還是一個基本上未被開發,未被現代文明影響的處女地。
從考古發現看,人類在台灣島的活動,至少可以追溯到一萬五千年前的舊石器時代了。而《臨海水土誌》,則是目前所知的,世界上最早關於台灣的記錄文獻之一,作者為三國時東吳臨海郡的太守沈瑩。他在該書裏對當時台灣的人文地理情況,做了相當詳細和完整的記載。很可惜,這部書已經在數千年的戰亂中流失,但是,該書的主要內容,我們今天還能從《太平禦覽》中看到。
人們對於台灣和澎湖島嶼地區的稱呼,在隨後發生了很多的變化。台灣的曆史,基本上跟隨著大陸政治形勢的變化而發生變化。隋唐時期(公元589—618年),隋王朝曾三次出師被他稱為“流求”的台灣。為了開墾台灣這片美麗富饒的土地,公元610年(隋大業六年),當時的隋王朝政府,開始將沿海大陸的漢族人有計劃的移居澎湖地區,這才有了曆史上第一次有組織的大規模移民。現在的“台灣人”(相對於“外省人”),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形成,外加為數極少的土著和更為早期到達該地區的居民。
到了三百多年之後的宋元時期(公元960一1368年),生活在澎湖地區的人口已經開始形成規模,澎湖地區也開始熱鬧起來了。他們基本上都是近幾百年來,來自大陸的移民後代。在對澎湖的開拓初見成效之後,人們又繼續向更為“海外”的台灣島發展。推進緩慢,還是因為造船業發展技術落後,交通不方便之故。
到了公元12世紀的宋朝,澎湖已經在行政上被劃歸福建泉州晉江縣管轄,並被派兵戍守。隨後的元朝也沿襲了類似的管理模式,元、明兩朝政府在澎湖設有巡檢司,負責巡邏、查緝罪犯,並兼辦鹽課。
“台灣”這個名字,是到了明朝後期,才開始出現和使用的。
進入17世紀之後,隨著造船業的發達,造船技術的提高,來自大陸的漢人對在台灣的開拓興趣也越來越大,在戰亂和災荒的年代,明朝政府所屬的福建當局和鄭芝龍集團,開始有組織地大批量移民台灣。由此,台灣作為福建延伸領土的事實得以強化。在此前,在大陸政權不是很穩定,沒有力量在軍事上製衡的時候,台灣島多數時候是海盜們的天堂,而組成這些海盜的主體,也都是來自大陸的居民和他們的後代。
這段時期,正是世界列強到處掠奪的年代,那時候,談生意的唯一王道就是堅船利炮的競賽。早在16世紀,西班牙、荷蘭等西方殖民勢力就已經將自己的觸角向東方延伸。到了17世紀初,荷蘭殖民者則更是明目張膽,乘明末農民起義製造的內亂,和東北滿族勢力的入侵,所造成的明政府處境艱難之際,侵入和占領了作為重要的水上要道的台灣。
不久之後,想分一杯羹的西班牙軍隊,也侵占了台灣北部和東部的一些地區。但是,這些來自西班牙的入侵者,則在l642年被先來的荷蘭人趕走,就此,台灣淪為荷蘭的殖民地。從此之後,荷蘭殖民者對台灣島實行獨裁統治,占據土地,強征租稅,不僅就此掠奪台灣生產的米、糖,而且,還以台灣作基地,到大陸南方地區大量低價收購生絲、糖和瓷器,隨後,再通過台灣轉口運往世界各國,牟取高額利潤。荷蘭殖民者的獨裁統治和橫征暴斂,激起了台灣人民的無數次和平與武裝反抗。但最終,都在侵略者強大的軍事鎮壓之下宣告失敗。離開來自大陸的軍事援助,台灣獨立的反抗,都很難獲得最終的成功。
1644年,由來自東北的滿族打造的清軍成功入關,成為中國大陸北方新的統治者,在北京建立了清朝政權。隨後的1661年4月,鄭成功以當時還存在的南部政權南明王朝招討大將軍的名義,率2.5萬將士及數百艘戰艦,由金門進軍台灣,決定用武力收回被荷蘭人占領了幾十年的台灣島。經過若幹次的激烈戰鬥和軍事圍困,1662年2月,鄭成功終於迫使荷蘭總督簽字投降。就此,鄭成功因為從荷蘭殖民者手中收複了台灣,而被後人稱為偉大的民族英雄。雖然他自己在收複台灣後四個月就病逝,但隨後以他的家族組成的鄭氏政權,為了自己的利益,卻非常成功地把大陸的政治、文教製度移植到了台灣。
當時,台灣的最高行政官為台灣知府,正四品。台灣地區最早的知府,是鄭成功在1661年5月在台灣所設的承天府,楊朝棟為第一任承天府尹。後來,作為台灣最高軍事長官的鄭成功,為了獲得在台灣地區的獨裁權力,自然無法容忍另一個大權在握的人的存在。於是,找了一個貪汙腐敗的罪名,將楊朝棟連同家屬給全部誅滅,隨後,自己接替州府職位。鄭成功死後,其鄭氏集團的鄭省英於1661年10月接承天府,並在1664年廢承天府而設天興、萬年兩州。開始在台灣建立自己鄭氏集團的獨立王國。
打著保護民族利益的旗號,鄭氏集團的真實動機還是為了謀求自己所在集團的利益,而非國家利益,也非台灣民眾的福祉。生活在台灣的人民,至此依然是強權者手裏的玩物。不過,到了這時候,得益於鄭氏集團對於自身利益的看重,開始過上了一段時間的舒心日子。相對平穩的政治環境,重視土地開發和興修水利,強調發展對外貿易的合理經濟政策,促進了台灣經濟的快速發展。
大陸的內亂,讓鄭氏集團有了在台灣進行軍事割據的可能,得以維持自己幾十年的獨立和獨裁統治。精心經營下的台灣地區,人口已經達到12萬左右,開始人丁興旺。
獲得大陸全部軍事勝利之後的清政府,自然無法容忍一個獨立的鄭氏集團存在。在平定大陸之後,清政府開始謀劃收歸台灣事宜,在和平的招撫方針失敗,並且多次擊敗鄭氏集團對大陸沿海的反攻之後,1683年7月8日,清政府派福建水師提督施琅率水陸官兵2萬餘人、戰船200餘艘,從銅山向澎湖、台灣進發。
在清軍強大的攻勢之下,鄭軍幾乎是不堪一擊,很快潰敗,最終歸順清政府。1684年,清政府設置分巡台廈兵備道及台灣府,隸屬於福建省,曆史再次回歸。這時候的台灣人口,又有了很大的增長,人口來源,基本上都是來自大陸的移民和他們的後代。
清朝獲得政權之後,中國政治和經濟開始了一段時間的繁榮。康熙當帝之後,甚至出現了乾隆盛世。但是,再偉大的君王,最終還是逃不脫終身製給獨裁者帶來的一些致命毛病。誌得意滿的乾隆,最終成為一個不知天高地厚,以十全老人自居的昏君。在一次次的好大喜功折騰之後,將國家的國庫慢慢的折騰幹淨,國家也在不知不覺之中開始敗落。
1707年,對於林書豪的祖先而言,是個很特殊的年份。對於中國,也是一個頗有意義的時刻:25歲的範守義,作為康熙的大臣,以一個天主教徒和康熙使臣的身份,出使歐洲,開始了自傲的中國帝王睜眼看西方的曆史。也是在這一年,康熙以公子哥的心態,開始了他的第六次勞民傷財的南巡之旅。
政客腐敗、以康熙為楷模的浪費成性、下一代權力中心未定帶來的國家政權移交存在的危機,讓當時的清朝政權處在風雨飄搖之中而不自知。
就是在那一年,福建的漳州地區出現了大饑荒。也是在那一年的10月份,隔海的日本發生了日本曆史上第二強烈的地震,強度為8.6級。該地震使整個本州的西南部、四國和九州東南部地區造成了中度至嚴重程度等不等的損害。不僅大麵積帶來了財產的損失,而且還帶來了五千多人員的傷亡。四十九天之後,又出現了寶永大噴發——富士山在寶永四年的一次大規模噴發,日本曆史上富士山的三大噴發之一。該次噴發產生了大量火山灰,並堆積在離火山有100公裏遠的江戶,值得慶幸的是,沒有發生熔岩流下。據估計,該次噴發的噴出物高達8億立方米。
在日本,麵對自然災害,執政者選擇救助:成立了複興災地的基金,對全國的富豪和大戶(大名領地和天領)實行強製性捐款,為受災地的救濟籌集資金。雖然得來的資金,40萬兩中的16萬兩被幕府挪用,但是大部分還是被用於災區的民眾。相比乾隆在大災麵前的依然故我,肆無忌憚的浪費,為災區的動蕩埋下了禍根。在鄭氏集團被清朝軍隊擊敗之後,蔣毓英於1683年成為清治時期的第一任台灣知府。靳治揚於1695年接任。台灣開始為來自東北的滿清人做統治,又換了主。
1704年開始負責管理台灣地區政治、軍事大權的,是來自漢軍正黃旗的清朝官員,身為官學生的王敏政。他在任內多以“蕃政”為重點,修生養息。1707年,周元文出任台灣知府,他是遼左金州人,隸屬漢軍正黃旗。也就是在這一年,台灣開始了一波接受來自大陸的新移民:他們將大量的居住在福建的漢族居民,遷移到台灣地區,借此緩解因為饑荒而帶來的動亂。同時,也給那些掙紮在饑荒之中的普通民眾一個在台灣生存下去的機會,這些人在那裏獲得土地和機會,頗有點像當初英國人向美洲移民的模式。
林書豪的祖先,就是在那一年隨著那批移民進入台灣的。
既然祖先是來自大陸的移民,為什麽林書豪的父親要一再告訴林書豪,強調他自己的台灣背景,是台灣人的後裔呢?雖然他的外祖母喜歡強調自己中國人的背景?對於這些問題,還得慢慢回答。
能夠到台灣區發展,對於這些新移民而言,是該喜還是該憂?是該感謝還是該憎恨?對於很多移民而言,那樣的遷移,估計很難讓他們開心起來。對於他們,結果,實際上也就相當於是有計劃的流放:讓傳統上留念故土的國人,離開祖祖輩輩生活過的地方,去一個依然荒蕪的台灣島開荒種地,謀生存。那時候台灣的生存環境很惡劣,一則有土人和少數民族的存在,他們抵製外來入侵者的進入,再則,很多地方也不是很適宜於人類的生存,而那些可以生活的地方,還依然是荒山野嶺,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來開發。新台灣人內心的積怨,也因此而慢慢開始形成。
隨後的100來年,台灣的經濟得以快速的發展,再加之造船業技術的進一步發展,交通的進一步便利,大陸和台灣之間的聯係開始越來越緊密。到了1811年,台灣人口已達190萬,其中多數是來自福建和廣東地區的移民,是有組織移民的結果。移民大量開墾荒地,使台灣成為一個新興繁榮的農業區域。台灣生產的稻米和蔗糖,開始和來自大陸的日用消費品和建築材料等,進行貿易交換。至此,台灣文明實際上就是大陸沿海文明的再造。1840年英國發動侵略中國的鴉片戰爭以後,西方列強逼迫中國開放通商口岸。隨後不久,無能的清政府,將台灣的大量海港對外開放,由此進口的貨物以鴉片為大宗,而出口則以茶、糖、樟腦為主。台灣人又開始過上任人欺淩的生活。
到了l9世紀70年代,通過實行明治維新開始富強的日本開始對外“開疆拓土”,並且向南把琉球和台灣作為擴張的目標。日本人以台灣是“土番”居住區.“無主之地”,不在中國主權之下,而於1874年1月派軍隊入侵台灣。10月,中日簽訂《北京專條》,清政府對日本作出妥協,不過,這時候,清政府仍表明中國對整個台灣行使主權。
生活在台灣的民眾的命運,和生活在大陸的民眾命運一樣,多災多難。小小的台灣,彈丸之地,離開強大的大陸政權的支持,誰都可以淩辱。而“擁有”台灣的大陸政府,則一次次的讓台灣人民失望。最終,在數千年的文明曆史中,台灣人民一次次的成為一個個不同名稱的家族和集團利益手裏的商品和玩物。
一個地區的民眾,對於一個國家政權的歸屬感,到底來自哪裏?在中國的曆史上,似乎是一個不值得回答的問題。很多時候,你是祖先是中國人,你就自自然然的被中國化了,不管你的主觀意願如何。
長期以來,中國的曆史就是一個成者王侯敗者賊的曆史,而普通的百姓則是這部曆史的陪葬品。他們沒有選擇,隻是國家權力的奴仆,隨著主人的變換而變換主子。雖然頭銜不同,但命運卻永遠是一樣的:被擁有權力者奴役和任意擺布。
長期生活在美國的華裔,時不時會做這樣的比較而難以明白:生活在美國的早期移民,多數是來自英國的,而且,這塊土地也確實是曾經被英國人統治了很長的一段時間,那麽,為什麽美國人不會常常的念叨自己是英國人呢?或者,為什麽英國人沒有因為這些人是英國人而所要他們對於英國這個國家的忠誠呢?
被中國化,是一直困擾很多海外華裔的現實問題,不管你是不是在乎,也不論你是不是能夠接受。
熱愛故土、祖國,也時常會和中國人情節捆綁在一起,被人任意的強奸和意淫。
那麽,生活在一片土地上的人們,在其內心深處,如果他們有選擇權力的話,他們對於一個政權的歸屬感,到底來自哪裏?真的是來自祖先的血液嗎?身體裏麵所流淌的血液來源,到底有多重要?
要回答這樣的問題,既難也容易。難的是,不同的發音者附帶了謀求團體和個人利益的使命,為了利益而發聲,而尋找和創造理論。容易的是,對於普通的民眾而言,他們最在乎的還是自己的生活質量和水準,是自己和後代能夠獲得的機會大小和是否公平。既然早期到達台灣的人,幾百年來都被來自大陸的力量玩弄和欺淩,他們對於大陸沒有歸屬感,有時候甚至有排斥感,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麵對這樣的現實,在增加和強化歸屬感上下功夫,恐怕比用強硬手段強迫對方承認自己的中國人身份,要有意義的多,也積極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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