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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貨幣戰爭》的狂熱意味著什麽?

(2011-04-03 07:07:32) 下一個

   一部《貨幣戰爭》的出版,被中國的政治家們熱捧,被中國的經濟學家們唾棄,斥之為“胡說八道”和“無聊”,卻讓大量的中國普通讀者們熱血沸騰,津津樂道。不管是不是懂點經濟學和貨幣理論的,有一段時間,幾乎都人手一冊,精品細讀。

對於很多人,這可能是他們這輩子讀過的,第一本除在校被逼著不得不讀的政治教材之外的“金融著作”了。

            據說,《貨幣戰爭》出版前是一部網絡作品,由於其趣味性和隆重的“陰謀論”,讓大量的熱心讀者愛不釋手,讓中國的部分政治精英們“突然”發現,中國之所以在和國際金融大鱷們對壘時老吃虧的“驚天秘密”。

其後,又據說,是一位政治界很有實力的大人物的強力推薦,全國人民才開始作為政治任務來學習和研究這本奇書。一夜之間,嶽陽紙貴,一部由業餘作者寫的貨幣曆史著作,居然大有幾乎在銷售量上要趕上《毛澤東選集》的勢頭。

又一夜之間,該書成為中國金融界的《聖經》!熟讀《貨幣戰爭》,居然成為所有政治人物和中國公務員必須做的政治任務。否則,大有國家變天,政權變色之勢。即使是在縣(區)一級,很多地方的領導,也被要求專門召開必要的研討會來認真學習這本著作。至少,我的一位在區一級當計生委領導的朋友,就曾經被安排了這樣的任務!

中國到底怎麽啦?我是徹底的被搞糊塗了!

 

《貨幣戰爭》的作者宋鴻兵,在出版這部“奇書”之前,主業是IT。可能是個人興趣和“上天的托夢”,讓他“發現”了一個驚天的“秘密”,所以,他才夜以繼日,將能夠找到的“貨幣陰謀論”的奇書,認真閱讀和總結了一番,最後“編著”了一本自己喜愛的新的“奇書”。隻是讓他沒有意識到的是,這部書的現世,不僅改變了他自己的命運,而且,還“改變”了中國的“命運”。

在這裏,我們姑且不評論宋鴻兵在金融領域的專業水平,畢竟,想寫怎麽樣的書是他個人的愛好和選擇,是他的權利。我也不評論,會不會和應該不應該有讀者,要喜愛他的書,因為,那是讀者自己的喜好和選擇,也是他們的權利。

問題是,即使是有再多的讀者喜歡,那麽,作為在中國非常權威的中信出版社,應該是有很多很權威的金融專業方麵的專才,在為每一部作品把關的,對嗎?如果是,那麽,出版一本書,是不是就應該先由具有專業資質的審稿人來預讀一下呢?特別是對於一個從來就沒有出版過這個專業的書的作者的作品,而且,這位還是一個沒有專業“執照”(學位什麽的)的作者?

難道,一本書隻要是在網上點擊率高,就一定是必須出版的書,而且,還必然是一本值得出版的書?

什麽時候,中國民眾的意見如此具有價值?為什麽在這一次又這麽被人尊重?

感覺上不太可能。那麽,就有另外一種可能性了:因為這部奇書被一位偉大的政治家所看中,被中信出版社作為一種政治任務來完成——你中信出版社沒有選擇的權利!

這種可能性似乎也不是很大。難道中信出版社就那麽不在乎自己的名聲?這可是一家以專業水平高為賣點的出版社!而且,還是一家私營出版社!

 

而且,還有意思的是,在出版了第一部之後,對於商業價值如此之大的後續版本(二和三),中信出版社居然視而不見。當然,這似乎也不是很難理解:很可能是在利益分配上,另外一家出版社對於作者更為慷慨吧!

一部被專業內人士視為“胡說八道”的怪書,居然能夠在中國被如此熱捧,怎麽樣分析我都無法理解。能夠有的解釋是:那些專業人士的理論對於中國的出版社和政客是“錯誤”的。也就是說,你那些來自美國的經濟理論本身,就是美國佬設計好來欺騙中國人民的。這本身就是一個大陰謀!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這個世界上看來隻有鬼,沒有人了。因為,要做到那一步,人是沒有那個能力的!

這是不是又回到了“教育無用論”上來了?你辛辛苦苦花大力氣教育和研究出的東西,都是一些無用之物。所以,你在這個“專業”的所有訓練也就是廢物了!奇怪嗎?似乎也是現實!

為什麽在一個經濟蒸蒸日上的泱泱大國,值得流行的不能夠流行,不該流行的反倒很容易流行。結合日本地震以後的“搶鹽風波”和類似的一窩蜂的跟潮流,我不知道,到底是中國人太聰明,還是太無知,或者隻是,目前生活在中國的知識分子,也個個腦殘到頂!至少,他們對於民眾理性思考的影響,已經沒有任何的價值了。

在這裏,我無意於評價宋鴻兵個人的才能。我對該書的“個人看法”(我曾經粗讀過該書的大部分內容),也是基於我認為比較靠譜的專家的意見。文後所附的評論文章,我個人覺得有些道理。基於我個人的經驗,貨幣和銀行這一塊,在現代經濟學中還是最費勁的部分之一,至少在剛入門的時候,對於沒有多少機會和銀行打交道的(計劃經濟時代長大的人!),像我這樣的由理工科背景起步的人而言。

我倒是很佩服宋鴻兵的營銷才能和勇氣,他居然能夠用一部“心血來潮”時寫下的書,徹底改變自己的人生軌跡。幾乎是一夜之間,讓中國無數專攻十幾年、幾十年的貨幣理論和貨幣史專業人士們,拜倒在他的“石榴裙”下。

而且,在一個很看重“經曆”和“學位”的當今中國,他這個“門外漢”居然還能夠讓無數的專業“精英”汗顏。這裏讓我興奮的一點是:中國居然開始以學識為主來認人了。你看奇怪不奇怪?

一部作品,有人喜歡,有人不喜歡,有人無所謂,有人厭惡,原本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在中國這個過於講究牌麵上的“中庸之道”的今天社會裏,一部被專業人士如此低看的“偽書”,居然被社會如此的高抬,能做到這點的,或者說有這種運氣的,除了宋鴻兵,估計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我在想,是不是因為,在目前的中國,有太多的頂著高學位帽的官僚,他們在一些時候,還不得不“拿出”專業的眼光,來認可或者否認一部專業作品的價值。於是乎,這部《貨幣戰爭》就在他們“專業水平”的認可下,成為皇帝的新衣了。

或者說,中國過於敏感的意識形態控製,對於不同思考“話語權”的事先過濾,才是人為造成這種思維亂局的真正元凶?如果是,那麽,為了政權的穩定而對思想形成和傳播的過於敏感和幹預過多,中國的未來者將會為此付出沉重的代價。一個國家的強大,和強大的持續,最終靠的還是思想上的真正與時俱進,意識的超前和理性。虛招,最後害的還是自己。

過度的控製造就了畸形的思維,而畸形的思維,帶來的又會是缺乏理性的臆想。基於臆想製定的經濟決策和政治決策,對於中國的發展和人民的利益,能好嗎?

中國,看來真的是一塊充滿希望之地,在那裏,什麽樣的奇跡都可能發生,隻要你的用心是為了“國家的利益”和“民族的興旺”。感覺上,這和當初“高人”(像徐福之輩)給帝王出高招的效果很類似!

 

《貨幣戰爭》出生的經曆,中信出版社有這樣的交代:

宋鴻兵出名前,《貨幣戰爭》書稿曾經輾轉了數個出版社,都碰了壁。彼時他名氣不大,“陰謀論”的題材,盡管抓人眼球,但是出版商們仍然覺得有風險。書稿到了中信出版社副總編蔣蕾那裏,她認為書肯定能賣,“賣得好,三四十萬也是可能的”,財經類圖書,10萬冊基本就算暢銷書了。蔣蕾糾結的是,內容有點吃不準,中信社出這種書,是不是合適?她在中信集團內部找金融從業者做推薦,人家回複說,“書會熱賣,內容要自己實名推薦那就免了吧。”就這麽一本書,在中信社選題委員會“上會”三次才通過。當時起印也就三、五萬冊,定價38塊錢,不到200萬的碼洋(碼洋:圖書定價總額=印數X定價),最後正版銷售了近200萬冊。《貨幣戰爭》的成功,用蔣蕾的話,“趕上了天時地利人和”。時勢造英雄,成就的不僅是暢銷書。

 

認真讀讀下麵這篇文章,你會學到不少的關於貨幣方麵的知識。

 

轉載:子虛烏有的“貨幣戰爭”

20071204 10:43中國經濟網

胡祖六/文《財經》網絡版

子虛烏有的“貨幣戰爭”

中國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鄧小平曾指出,金融是現代經濟的核心與中央計劃經濟製度下政府行政指令分配資源截然不同,在市場經濟製度中,一個健康運作良好的金融體係通過高效率分配資本、提高投資回報率,在推動經濟增長中扮演著舉足輕重的作用。而脆弱不穩定的金融體係往往導致金融危機頻發,引起經濟衰退、失業攀升,甚至觸發嚴重社會與政治危機。

可慰的是,中國近年來金融改革成就顯著,從政府、監管部門、企業、投資者、學術界到媒體與一般公眾,對金融問題都十分關注。宋鴻兵先生的《貨幣戰爭》以金融為脈絡,交錯穿插於近200餘年世界經濟、政治、社會乃至軍事戰爭,將許多最有名的政治家、軍事家與最富戲劇性的曆史事件統統與金融聯係起來,其構思之大膽、跨度之寬廣,令人驚歎。

當今世界,除了少數幾位學貫古今,在經濟學、金融學、政治學、曆史學等皆有造詣的文藝複興式的大師,相信很少有人能創作一本如此包羅萬象的書,並宣稱能夠成功破譯世界財富密碼,曝光不為人知的曆史真相,揭示許多重大曆史事件的前因後果。

作為一本通俗性供消遣娛樂的書,該書的欣賞價值顯而易見。美國曾出版過數本與該書近似的書籍,但並沒有引起主流社會的太多注意。《貨幣戰爭》一書把原著中的有關內容編串起來,視角獨特,可讀性強,在國內引起了廣泛注意,更進一步增添了人們對原本顯得過於神秘的金融領域的興趣與好奇心。

但是,如果讀者尤其是政府決策者把它視為一本真實與嚴謹的書籍,對書中所作結論或政策建議認真待之,那麽我們就不能不表示驚訝,甚至不安。

離譜的曆史與金融

《貨幣戰爭》一書主要寫曆史。但是,它輕率地改寫了人們早已廣為接受的世界近代史,尤其是美國曆史。從美國獨立戰爭、南北戰爭到第一次世界大戰,從亞伯拉罕·林肯到約翰·肯尼迪,再到羅納德·裏根,美國曆史上所有總統遇刺事件,無一例外,都被該書統統歸結為一小撮國際銀行家爭奪所謂貨幣發行權的陰謀策劃所致。書中,美國革命不再是北美各殖民地聯合起來擺脫英國統治,爭取政治獨立與經濟自由的鬥爭,而是為了所謂貨幣發行權;南北戰爭不是因為是否廢留奴隸製所引起的尖銳衝突,而是國際銀行家的操縱結果。

該書還鄭重宣稱,沒有美聯儲,就沒有第一次世界大戰;第二次世界大戰也不是以美國、英國、蘇聯與中國為首的盟國反擊納粹德國、意大利法西斯與日本軍國主義野蠻侵略的正義史詩,而是羅斯福總統玩世不恭地在戰爭硝煙中驗證凱恩斯的赤字財政和廉價貨幣的主張,刺激美國經濟複蘇,並讓國際銀行家們在戰爭中再次大發一筆橫財。肯尼亞總統被刺殺是因為他簽署了一份鮮為人知的關於白銀券的11110號總統令;越南戰爭結束的本質原因乃是倫敦黃金戰場的慘敗,導致統治精英階層的金融底氣損耗殆盡;中東石油危機不是歐佩克而是國際銀行家的決定等等。

這一係列驚人的發現,使曆史霎然麵目全非!簡單得出格,歪曲得離譜,難免給人嘩眾取寵之嫌。

《貨幣戰爭》一書主要寫金融。由於文筆流暢,且引述了許多曆史典故、傳說、軼事、名人語錄等,它引人入勝,勾起了一般讀者對枯燥金融問題的興趣,這是該書的一個貢獻。但遺憾的是,該書對許多經濟曆史事件或人物的描述繆誤甚多,斷章取義、牽強附會、言過其實,或根本就是妄加猜測、肆意定論,給讀者提供了錯誤的信息,並有可能誤導政策製定者。

全書每每強調,以羅斯柴爾德為代表的國際銀行家如何擁有神秘的超級權力,可隨心所欲地玩弄王權與政府於股掌之上,肆意操縱世界的戰爭與和平、繁榮與蕭條。事實是,羅斯柴爾德家族的確曾經盛極一時,至少在19世紀是公認的最有影響的跨國金融企業,在今天的國際金融體係中也算是尚有一席之地;但是,其市場地位與影響力目前已可以說微不足道。無論是按股票與債券承銷、交易及企業並購業務的市場份額,還是按旗下所管理金融資產的規模,該公司都往往排不上國際前十名,更談不上呼風喚雨、主宰全球金融市場了。

書中宣稱,羅斯柴爾德家族是當今西方主要發達國家最大的債權人,這並不符合事實。同樣,今天的J.P. Morgan銀行經過無數次分分合合,與《格拉斯-斯蒂格爾法》出台前的老J.P. Morgan公司除了繼承同一商標品牌,其股權結構、組織形式、公司文化、業務與客戶基礎皆有顯著不同,市場影響力也是今非昔比。

該書武斷地認定,所謂國際銀行家為一小撮利益一致緊抱一團的陰謀團體,而對現代金融體市場與金融機構之間空前激烈的競爭這一客觀事實全然漠視。大浪淘沙,適者生存,曾經盛極一時的Drexel、霸菱等老牌銀行都已破產,而書中一再提到的庫恩·雷波公司也已經無跡可尋。

事實上,金融業是現代經濟中競爭最激烈的行業之一,其產業結構與壟斷組織相去甚遠,這也就是金融創新如此活躍的一個原因。金融業也恰恰是現代經濟中最受監管的行業,其經營業務活動受到各國政府如財政部、央行、專職金融監管當局甚至國際組織的嚴格監管。書中所刻意描畫的超然淩駕於國家政府乃至國際政治法律製度之上,擁有神秘權力的所謂國際銀行家,恐怕除了存在於作者的豐富想象中,純係子虛烏有。

《貨幣戰爭》一書混淆了國內信用與貨幣,包括流通中的金銀幣、紙幣現鈔、基礎貨幣、廣義貨幣和國債、通貨膨脹等概念及其相互關係,尤其是顛倒了貨幣發行與公共財政的因果關係。

早期的英格蘭銀行和美聯儲前身機構的貨幣發行以政府(或王室)的債務為抵押,是為了控製貨幣發行總量,而不是要挾政府不斷發債。恰恰相反,政府常常因為戰爭或鋪張而開支過多,導致財政赤字,而財政赤字決定國債的規模與負擔大小,而不是央行的貨幣發行。如果政府不能通過借款(發國債)來彌補赤字,就往往必須依靠央行的信用,即貨幣融資 monetary financing of budget deficit),其結果是誘發通貨膨脹。在兩次世界大戰之間的德國,在抗日戰爭結束後國共內戰時期的中國,在20世紀80年代的拉美國家,尤其是玻利維亞、墨西哥、阿根廷與巴西,都是政府通過央行濫發貨幣彌補極度財政赤字,結果誘發惡性通貨膨脹的經典案例。

作為陰謀論的一個重要基石,《貨幣戰爭》一書咬定國際銀行家們不隻是操縱政治、製造戰爭,更頻頻製造金融危機,包括1929年的經濟大蕭條。

這些指控頗為離奇,近乎荒謬。 任何一個了解金融基本運作的人都知道,金融機構的盈利能力與金融市場的穩定和宏觀經濟的景氣呈緊密的正相關性。當經濟繁榮、市場興旺時,金融業盈利也就表現良好。而經濟不景氣、市場低迷時,金融業的經營環境就顯著惡化。尤其是每次金融危機發生時,金融機構麵臨巨大的風險,大量虧損,甚至倒閉。大蕭條期間,數以百計的金融機構,包括商業銀行、證券公司與保險機構,慘遭倒閉厄運。最新一輪的美國次級債危機,對美林、花旗、瑞銀等許多世界一流的大型金融機構所造成的衝擊,是最新的例證。

《貨幣戰爭》一書稱,曆史上每次金融危機都為國際銀行家故意製造,有違基本常識。該書還聲稱,國際銀行家孜孜以求的是廉價貨幣與通貨膨脹,也不合邏輯與情理。通貨膨脹使貸款的真實價格縮水,作為債權人的銀行損失最大,自然最倒黴。該書並沒向讀者解釋清楚究竟為何國際銀行家企冀的不是價格穩定,卻偏偏是通貨膨脹。

《貨幣戰爭》一書試圖給讀者一種旗幟鮮明、是非清白的印象,但其實立場含糊不清,多處地方甚至自相矛盾。書中彌漫了反猶太色彩——不斷影射一些國際金融家的猶太出身背景;揉雜了極左思潮抨擊私有化、自由貿易等市場經濟政策;極右傾向——仇視羅斯福新政與政府對經濟的幹預政策;民粹主義——反精英階層,敵視華爾街、金融界與大企業;美國式的孤立主義——不信任包括聯合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WTO和國際清算銀行(BIS)在內的任何國際組織與機構;無政府主義——主張絕對的個人自由,並流露出對任何集中權威包括中央銀行的天然不信任;對日本的同情與反西方意識(日本經濟泡沫破滅係西方國家金融核彈打擊所至;日本倡導亞洲貨幣基金乃天經地義,而美國的反對屬極端不合理等)。

總之,在意識形態與價值判斷方麵,此書是一杯奇特的雞尾酒。這也難怪。書中所援引的原著政治立場本來就五花八門,作者隻不過是原封不動地照搬到了中文版而已。

美聯儲辯誣

最令人莫名其妙的是,《貨幣戰爭》一書對中央銀行製度進行詆毀,尤其是對被各國廣為仿效的美聯儲無端攻擊。全書特別把美聯儲是私有中央銀行作為驚人秘密進行大肆渲染, 稱美聯儲的性質與來曆是美國學術界與新聞媒體心照不宣的禁區。

其實,美聯儲的背景從來就不是什麽秘密。從美國建國100餘年後,圍繞要不要設立中央銀行以及設立哪種模式的央行,經過許多公開的辯論交鋒,甚至非常激烈的政治鬥爭,成為美國大選的重要議題。美國開國元勳中,最諳熟金融財經事務的首任財長漢密爾頓所創立的美國第一銀行,以及後來重設的第二銀行,都成了政治的犧牲品。1913年美國國會通過聯儲法前後始,美國知識界與媒體對美聯儲的來龍去脈非常了解,在世界各央行中,美聯儲的結構與組織形式雖然顯得特殊,但從來就不是什麽秘密。美國許多入門經濟學教科書對美聯儲的曆史與製度都有專門介紹。

在進入20世紀之前,美國政治的一個重要特征就是對於權力集中的恐懼,以及對個人及州政府權利的悉心維護與捍衛。漢密爾頓雖然認識到個人自由與各州自治權的重要,但他堅信,為了確保與自由相輔相成的經濟繁榮,美國必須有集中的財政與貨幣政策,即今天在全世界普遍通行的政府宏觀經濟政策。

可惜,漢密爾頓為首的聯邦主義綱領與理念過於超前,而未能被他的同代人和繼承者所及時理解與接受。作為準央行的第一次試驗,成立於1791年的美國第一銀行於1811年停業,而民粹派代表人物安德魯·傑克遜總統於1832年否決了國會關於延長美國第二銀行執照的提案。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漢密爾頓所倡導的正是聯邦政府集中控製貨幣發行與供應,而安德魯·傑克遜等所捍衛的則是各州銀行自行發鈔的自由與權利。但在《貨幣戰爭》一書中,漢密爾頓是與國際銀行家沆瀣一氣的罪人,而傑克遜總統卻成了殺死銀行、捍衛國家貨幣發行控製權的英雄。

事實上,在傑克遜總統廢除美國第二銀行後,美國金融業陷入了長期的混亂與不穩定狀態。自1836年起,美國銀行恐慌危機至少每20年就爆發一次,而1907年爆發的銀行危機蔓延全國,導致銀行紛紛倒閉,給存款者與經濟造成了慘重打擊。痛定思痛,美國朝野與各黨派終於吸取了教訓,並達成共識——美國無論如何必須設立中央銀行,以防止與處理未來的金融危機。

鑒於美國的獨特政治傳統與文化,在長達數年的聯儲籌備與法律擬定過程中,設計了一套較為精細的權力製衡機製,體現了美國民主製度的妥協精神。其結果是,美聯儲係統並沒有把權力集中於紐約或華盛頓,而是設立了一個在全美有12個地區聯儲銀行的分散係統,以在貨幣政策製定過程中,充分反映並代表不同地區的利益。而且,聯儲銀行被設計為準公立的機構,實際上為公私合營的混合組織,其目的是防止一個公立的聯邦權力當局侵犯私人企業部門的權益。

純粹從所有製來看,每一個地區聯儲銀行的股東由該聯儲地區的成員銀行構成,因為成為聯儲銀行成員的一個條件就是必須購買聯儲銀行的股份。而這些成員銀行都是私人商業銀行機構(美國從來沒有國有商業銀行的傳統),說美聯儲係統中的12家地區性聯儲銀行是私人的中央銀行,並沒有錯。

但是,從實質控製權來看,美聯儲體係是一個由國會與聯邦政府雙重控製並接受公眾監督的統一的中央銀行,代表最佳公共利益行使其央行職權,包括貨幣政策(確定準備金比率、貼現貸款利率以及公開市場操作)、銀行監管,並通過其最後的貸款者角色維護美國金融係統穩定。

雖然各地區聯儲銀行享有一定的權利,但毫無疑問,美聯儲體係的核心權力掌握在總部設於華盛頓的聯邦儲備局(Board of Governors)手中。聯儲局是美聯儲係統的龍頭與神經中樞,由七名理事組成,是百分之百的公立機構。所有七名理事都由總統任命,參議院確認。

隨著時間的推移,尤其是20世紀30年代美國大蕭條後的一係列銀行改革舉措,聯儲局的權力與影響不斷擴大。聯儲局製定準備金比率,審核並確定各聯儲銀行的貼現率,尤其重要的是,控製了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FOMCFederal Open Market Committee)的決策。聯儲局的所有七名理事都是FOMC的成員,占FOMC的絕大多數,且聯儲局主席兼任FOMC主席。

由於公開市場操作是美聯儲控製貨幣供應最重要的政策工具,所以聯儲局所控製的FOMC在整個美聯儲係統中占據舉足輕重的地位。此外,聯儲局還擁有其他權力,可以在很大程度上製約並影響各地區性聯儲銀行。例如,雖然各聯儲銀行行長在理論上是由其董事(其中A類、B類董事由成員銀行推選)選出,但必須得到聯儲局的批準。聯儲局常常向各聯儲銀行的董事會推薦行長人選(通常為職業經濟學家),而聯儲銀行的董事會也通常樂於遵照聯儲局的建議。聯儲局還有權確定各聯儲銀行行長的薪酬,並且審核各聯儲銀行的預算。

如果聯儲局的權力如此之大,實質上掌控著整個美聯儲係統,那麽,地區聯儲銀行的私人股東,即成員銀行,對美聯儲的運作有什麽影響呢?答案是:幾乎為零。成員銀行雖擁有聯儲銀行的股票,但並不享有類似所有權所相應的利益。盡管美聯儲係統每年可錄得200億美元以上的巨額盈利,股東或成員銀行最多能指望得到6%的年度分紅,絕大多數盈利由聯儲局轉交了美國財政部。因此,與一般私人公司股東不同,聯儲銀行的股東對其名義上擁有的財產毫無支配權。成員銀行最多隻能選舉聯儲銀行董事會中A類與B類董事中的各一名,而且這名董事常常是由聯儲銀行行長所提名。因此,股東或成員銀行,在美聯儲係統中其實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權力與影響。

事實上,今天隻有約三分之一的美國銀行是聯儲的成員銀行,而在半個世紀前,這一比例曾是半數。因為成員銀行實際上沒有私人股東的權益,而且還必須承擔在聯儲銀行繳存準備金的義務,股東或成員的成本很高,所以曾不斷有銀行機構脫離聯儲係統,削弱了聯儲對貨幣供應的控製力,以至於美國國會在1980年通過的存款機構放鬆監管與貨幣控製法案中增加一個特別條款,即不管是否成員,所有存款金融機構必須在聯儲係統維持準備金。

《貨幣戰爭》一書混淆了所有權與控製權的本質差別,對美聯儲的領導班子在專業上是否勝任稱職,在貨幣政策上是否製定得當,在維護金融市場信心、價格穩定與充分就業目標方麵的記錄是否完美等涉及中央銀行的關鍵問題不著筆墨,毫無興趣,而圍繞著美聯儲是私有的中央銀行這一點上大做特做文章,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國改革開放近30餘年後還繼續殘存的對私有製的偏見,但在更大程度上,是對美聯儲這樣一個有較特殊組織結構與製度安排的中央銀行的根本性誤解。美聯儲的誕生,對於美國乃至世界金融貨幣體係是一個曆史性的裏程碑,而《貨幣戰爭》一書對此卻悻悻寫道,“19131223日,美國民選政府終於被金錢權力所顛覆,簡直令人摸不著頭腦。

不管該書對美聯儲有何成見,事實是,美聯儲自成立近100年來,已在美國公眾心目中享有極高的聲譽。很多民意調查結果表明,美國人民對美聯儲這樣一個未經選舉產生,卻有巨大影響力的精英機構的信任,甚至超過了對包括國會與總統在內的許多公共權力機關的信任。

《貨幣戰爭》,宋鴻兵著,中信出版社20075月第一版。

胡祖六為高盛集團董事總經理,清華大學中國經濟研究中心聯執主任

文本來源:財經雜誌

胡祖六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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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代公派前往美國哈佛大學攻讀經濟學博士學位,1991年至1996年間任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官員,曾任瑞士日內瓦-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首席經濟學家與研究部主管,其與傑弗瑞·薩克斯共同完成的《全球競爭力報告》贏得了世界性的讚揚,盡管他後來十分謙遜地說這隻是媒體的喧鬧1997年赴任高盛(亞洲)任董事總經理。

附注:對於胡祖六,國人對他似乎是既愛又恨,具體的對不對,有沒有道理,還是讀者自己去評論吧。至少,他的這篇關於《貨幣戰爭》的議論,我個人覺得,還是蠻有道理的。雖然如此,有人卻說他不務正業,不該將他那麽價值高的時間,花在去評價一本如此“小”的書身上我倒是覺得,這是一件很值得做的事情,畢竟,這部“小書”對中國讀者的影響太大,產生那麽大的影響也太奇怪。可能涉及到整整一代人的思維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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