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我的緬甸歲月 05

（五）品烏倫


從曼德勒到品烏倫的汽車路過了著名的緬甸國防大學（Defence Services Academy，DSA），門口高台上巨大的緬甸“三大帝”雕像讓人不容錯過。這麽大的雕像在緬甸隻有兩處，一處在此，另一處在緬甸新首都內比都的閱兵廣場上。後來，我曾在一次晚餐中拿出三大帝的照片，讓緬甸朋友敏昂給我解釋他們分別是誰，敏昂介紹完緬甸曆史上這三位偉大的征服者後，突然長歎了一口氣，說：“我們緬甸人一直都崇拜軍事強人，所以，軍政府存在這麽多年，有很強的群眾基礎。”

 

 

（我在車上拍的照片糊掉了，抓一張網絡圖片代替吧。）

如果說，緬甸的第一代領導人大多出身於殖民地時代的仰光大學的話，那麽緬甸現在的領導人則大多出自這所軍校，其中就包括吳登盛總統和現任的外交部長、科技部長、內務部長等。學校的宗旨是“為緬甸軍隊培養一代知識豐富、全麵發展、有能力領導國家的指揮官。”

然而，這所軍校培養出來的畢業生們卻至今也沒有與外敵打過一次仗，他們獲得提拔升遷的軍功幾乎都是在與自己人交戰中立下的。當然，與之相應，那些少數民族武裝恐怕也不會承認這樣的緬甸是自己的國家了。

品烏倫正好是個多民族聚集的地方，在這裏你不僅可以見到緬族人、撣族人、克欽人，還可以看到一些緬甸政府不承認的民族。緬甸官方承認的少數民族有135個，緬族占絕大多數，65%。但國外機構卻認為這是因為緬甸政府的統計不科學，把很多不同族裔之間通婚的人數都算入了緬族，加之後來大緬族主義盛行，很多緬甸人隱瞞了自己有外族血統的身份。

不過，即使有135個少數民族，但仍有6個族群一直不被緬甸政府所承認，其中就包括緬甸華裔、緬甸印度裔、巴基斯坦裔、盎格魯緬甸人、羅興亞人（來自孟加拉國的混血民族）和廓爾克人（尼泊爾人）。果敢人（明朝時至緬的漢人）算少數民族，但廣東、福建、雲南潘泰人等大部分移民都不算，盡管華人人口比許多官方承認的少數民族都要高。

 

 

 

品烏倫也以英國殖民時期的老建築而著稱，這裏曾經是殖民政府的夏都。我在城裏轉悠拍攝一些老建築的時候，遇到一位英文口音非常純正的老太太，一番交談後，她熱情地邀請我去她家裏坐坐。

 

 

老太太自我介紹叫潘茜，祖父隨英國人從印度的卡久拉霍來到緬甸，是穆斯林。她說，祖父當年為英國人提供建築材料，家業很大，這裏一條街的房子都是她家祖父留下的。我問她，當年軍政府沒收私產的時候，沒有把她家的房子充公？她說沒有。也不再多解釋，就轉換了話題。

我知道當年軍政府對私產進行國有化的時候，受到衝擊最大的就是華裔和印度裔，潘茜家裏能夠平安度過，大概是她祖父在當地的影響還在，或者是因為她自己就在政府部門工作，人際關係不錯。潘茜今年82歲了，身板還挺好。從電力局退休後，曾經在臘戌教英文，還助養了不少中國學生。

她拿出相冊，指點著幾年前她到雲南瑞麗參加她助養的中國孩子們大學畢業典禮的照片，告訴我她的幾個中國學生很有出息，其中一個現在做了醫生，每月會寄給她幾千塊錢。緬甸的退休金不算多，老人的弟弟又重病纏身，靠她照顧。

 

老人端上的印度奶茶和點心，很是美味

潘茜的英文是在品烏倫的教會學校裏學的，穆斯林進基督教會學習？我猜她的家裏一定很開明。緬甸的穆斯林來源也很複雜，除了印度、孟加拉一帶外，還有中國雲南的潘泰人，宗教相同，但風格有別，就連清真寺也是不一樣的。我在潘茜的家裏受到熱情款待，聊得很愉快。後來每每看到緬甸的宗教衝突新聞，心裏總不免要祝願她和家人不至於受到衝擊。

我在品烏倫住的酒店女經理是郭爾克人，當年英軍廓爾克縱隊的後代；酒店裏住著一個中國電信施工隊，隊裏的翻譯一位是傈僳族人，另一位是果敢人；我在雲南潘泰人的飯店裏吃了晚飯，老板娘的中文說得不算好，但詞可達意；最後，我在一座寺廟的大堂裏碰上了溫艾，她是所謂的盎格魯緬人。溫艾的爺爺是德國人，奶奶是美國人，外公是緬族人，外婆是撣族人，哈，混得一塌胡塗。

 

溫艾有一雙綠色的眼睛，英文超純正。她說自己是英文教師，現在退休了，喜歡和外國人聊天。她拖著一條病腿，坐在寺廟的地板上。她說政府對她不錯，沒有歧視，但話語中又流露出，沒有醫療保險，退休金菲薄，腿病一直無法治愈。我問她，當年大批盎格魯緬人移民海外，她為什麽沒走？她說，自己在緬甸生活不錯，覺得在這裏教英文有用武之地。

緬甸的盎格魯緬人曾經是一大族，據說，二戰前夕仰光人口的三分之一都是混血人種。緬甸獨立前，盎格魯緬人的代表特意與英國政府交涉，要求保障他們的權益，後來得到了在緬甸國會中預留4個席位的保證。誰知，獨立後的緬甸政府對少數族裔大加迫害，曾經的許諾後來都不兌現了。許多盎格魯緬人移民英國、澳洲，現在，隻有品烏倫、毛淡棉還有一些幸存下來的了。

（網絡圖片）

Kate Beckinsale就是盎格魯緬人，有緬甸血統，主演過《珍珠港》。在緬甸碰到英國人或澳大利亞人的時候，你一定要問問，他們中的很多人極可能是來尋根的，那裏麵一定會有些有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