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迷五色,心空四象

一生負氣成今日,四海無人對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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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殿秋

(2009-10-23 22:40:05) 下一個


據說最經典的故事就是小時候聽外婆講的那一個:“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座廟,廟裏有一個老和尚和一個小和尚。小和尚叫老和尚講故事。老和尚說: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座廟,廟裏有一個老和尚和一個小和尚。小和尚叫老和尚講故事。老和尚說: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個廟……”。

一年中最愜意的天氣莫過於眼下,由秋向冬漸轉的間隙,所謂的“已涼天氣未寒時”。這樣的天氣可以做些什麽呢?睡懶覺,讀閑書,品茗,黃昏時分淺酌幾杯,看層林盡染的遠山慢慢暗下去,看華燈初上,聽秋蟲的殘唱將秋水叫寒,找老友來燈下對奕,感覺一早一晚、風過處身上著實的涼意,擁著絲的或棉的薄衾,躺在床上,隨意想些什麽、卻並不急著入夢……這種時候去賺錢忙碌未免太浪費,平白辜負了眼前轉瞬即逝的良辰美景、好天良月。倒不如去經典的故事裏尋一尋遠山古寺,訪一訪隱者高僧吧。

那個周末的早晨下著雨,遠山近水一徑地蒼翠著、氳氤著,怎麽看都是一幅含情脈脈的黛青水墨畫。在去紐約上州“莊嚴寺”的路上,古典的秋雨無意中打開了記憶裏遺落在家鄉的那一把濕漉漉的油紙傘,傘下是我童年的小夥伴瑤,邀我一起雨中遊虞山。我們探訪的是虞山北麓的古廟,叫“興福寺”。或許你從未聽說過這個“興福寺”,但是你一定讀過唐代詩人常建那首名作《題破山寺後禪院》吧:“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萬籟此皆寂,惟聞鍾磬音”。唐朝的這座“破山寺”,即是今朝的“興福寺”。

“興福寺”內還存著宋代大書法家米芾的真跡,我是曾有幸瞻看過的,後來聽說是珍稀文物,被廟裏的和尚們小心收起來了,輕易不示人。“興福寺”後麵有個“簾珠洞”,一下雨水瀑輕揚,甚有清幽之趣,當地人都挑雨後去逛,不是沒有道理的。

後來瑤去了加拿大,懷孕的時候想吃很多種家鄉風味,蓴菜、茭白之類的,她先生居然都一一替她覓到了。唯獨她嘴饞“興福寺”的素餃麵,卻怎麽也複製不出來。當時才人民幣兩角錢一湯碗的素麵,軟硬適度的香蔥素油麵條上麵,滿滿地蓋著素雞、油麵筋、油燜筍、金針菜、香菇、木耳……,“興福寺”後山是大片竹林,所以素餃頭裏的竹筍,就產自寺裏的竹園。那時候去廟裏吃碗素麵是稀鬆平常的事,從沒有放在心上過,也隻有過了這麽多年,在去國經年的客夢裏,我們才最終了悟了當初看似平凡的那份珍貴。

和“興福寺”相比,家鄉附近的另一座古刹“寒山寺”要有名得多了。不過寒山鍾聲似乎更適宜冬季去聆聽。凍得發白的青石板路,古人夜泊楓橋的遺韻,一聲聲的梵唄禪唱……,伴著遠遠近近杳杳的晚鍾,其境之沉寂似乎跟冬的意韻更接近些。



一直認為寫得最好的賞秋文章當推鬱達夫的《故都的秋》,屬於老北平的秋的韻味讓他寫到了十足。秋天曾去北京香山看紅葉,看到的是另一番秋的味道,屬於現代的那種。鬱達夫的秋,也許要去平實的北方家居生活裏才能尋見端倪的。至於古人的詩作,則要數唐代詩人王維的作品,最得秋的個中三昧。秋天本來就是寂寞的,清寂卻並不肅殺。王維即摩詰居士,晚年長齋奉佛,對於秋的清幽寂遼,是體味到了十二分的。

不知你有沒有體驗過古人“細雨騎驢入劍門”的那種飄逸出塵的心情?那天清晨,當我們穿過色彩絢爛而本質清幽的秋境,慢慢走近莊嚴寺的時候,心裏麵倒的的確確有了這種感覺。山寺前的林子紅黃橙綠地鮮活著,每片樹葉上都掛滿晶亮的水珠,仿佛正訴說著透明的憂鬱和綿長的秋思,讓人好一陣恍惚。王維筆下的“寒山轉蒼翠,秋水日潺媛”,“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我心素已閑,清川淡如此”的況味以及鬱達夫心底的秋的悲涼、秋的深沉,似乎都在這異鄉的秋日裏複活了。

如果哪一年的秋天你在北京,記得一定要去聽聽潭柘寺的鍾聲、去逛逛皇城根兒的大小胡同,再來跟這紐約的秋比一比,看是否有幾分相似。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不知那煙雨中的古寺,是不是也有小和尚要老和尚講故事。

(2005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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