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迷五色,心空四象

一生負氣成今日,四海無人對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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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911 -- 那些瓷磚畫......

(2009-09-11 16:03:57) 下一個




秋天的門外

好幾次在紐約城路過7大道和11街交界處的莫裏廣場(Mulry Square)一角,總會忍不住走近去駐足。那個角落有一個三角形的泊車場,四周的鐵柵欄上,鋪天蓋地掛滿了各種各樣的瓷磚畫,有的畫著星條旗,有的畫著大蘋果,有的畫著悲傷的母親,有的畫著曾經矗立的世貿大樓,有的是一滴不肯凝固的淚,有的是一顆紅紅的心、一個真心的吻,還有的是自在飛舞的蝶、潔白的和平鴿、張開翅膀的小天使……有的題著一些單詞或句子,像NYC,Peace,Live to dream,Friends helping friends……,也有的什麽也沒寫,隻是簡簡單單幾顆星、一隻鷹地表述著萬千思緒。看上幾眼,你就會發現,這些瓷磚畫的主題是紀念911的。





瓷磚畫實在是很多,鐵柵欄上的空隙之處已所剩無幾,數了不到一麵圍欄,我就不得不放棄了數完全部的打算。後來一打聽,原來,目前掛在上麵的,已超過6000塊之數。

見到一位灰白頭發的男子,正見縫插針,掛上自己的一份心意。他與身邊的那位小夥子,看上去像倆父子。他們站在周末的這個清晨,專心地做著一件小事,那份執著,讓人感覺清冷的空氣中有著縷縷暖意。



這些瓷磚畫來自全美各地,也有從英國等地寄來的。最初,這個“獻給美國的瓷磚畫”(Tiles for America)活動,萌念於2001年9月12日,即911慘劇發生後的第二天。三角形停車場對麵的聖文森特醫院,正緊張地準備著收治、搶救受傷的911幸存者,醫院門前自發聚集了很多紐約民眾,其中就有附近一家“我們叫濕泥”陶製品店的店主,勞莉(Lorrie Veasey)。勞莉想做些什麽來給受傷者打氣,於是她就地取材,兩天時間就用粗陶捏製了近5000塊小天使和美國國旗,並在9月14號和朋友們一起,把小天使和國旗瓷件掛到了停車場的鐵柵欄上,為傷員們祈禱。

大部份小天使和國旗瓷掛件,在不到兩周內被取掉了,但身為
“當代製陶工作室協會”(CCSA)成員的勞莉並沒有放棄,而是跟協會的其他人一起,發動捐款,並最終把這發展成了“獻給美國的瓷磚畫”紀念活動,收集來自各地的911悼念瓷磚畫,甚至於一些著名的製陶藝術家也寄去了自己的手工瓷磚畫作品。

眼下
“獻給美國的瓷磚畫”紀念活動迫切需要解決的是場地問題,停車場周圍的鐵柵欄,懸掛空間已經告罄,如果你恰好知道一些適合展出更多紀念瓷磚畫的地方,請跟勞莉聯係:LVMud@aol.com

值得補充的是,現在這處不大的三角形泊車場,跟某位美國繪畫大師大有淵緣。這地方原先是一個餐館,至今停車場還保存了一小段原來餐館的牆,牆上的裝潢瓷磚仍清晰可辨。而那位繪畫大師,則是
美國二十世紀寫實派畫家愛德華·霍柏(Edward Hopper,1882-1967年)。霍柏向以荒涼都會畫作著稱,而荒涼中的荒涼,正是一幅畫於1942年的作品,《夜遊者(Nighthawks)。當年霍柏畫《夜遊者》,據說就是從停車場原址上那家餐館得到的靈感。



深夜的紐約,寂靜無人的長街,畫中的菲利斯餐館,餐館中明亮的日光燈,孤零零的顧客,沒有對談沒有交集,讓人不寒而栗的冷漠到有些詭異的氣氛……霍柏自己說,他這幅畫,畫的正是“大城市的”(“I was painting the loneliness of a large city”)。據說畫中那兩個戴禮帽的男子都是畫家自己,可我倒覺得畫家正站在餐館外麵,隔著玻璃窗和光亮,作著無眠者的夜遊。裏麵的人再怎麽落寞孤單百無聊賴,畢竟還擁有一杯咖啡的暖意或一杯酒的烈度,可外邊那個冷峻的夜遊者,心裏又有著怎樣深濃的寒意?怎樣一份對溫暖的渴望

有一個初秋的傍晚,當我再次路過莫裏廣場,站在那些紀念瓷磚畫前時,我想起了
01年9月11日的那個早上,和同事們一起坐在公司的大屏幕電視機前,眼睜睜看著世貿大樓轟然倒塌,極度的震驚讓大家忘記了驚呼,周圍一片沉寂……那天我到得晚了,剛打開電腦,老板急匆匆跑進我們辦公室,讓我們別幹活了,快去看電視,他的聲音沉痛無比……下午的時候,我去向他請假,我的一個朋友早上8:50左右到世貿中心下麵的地鐵站,轉輾一天後,終於回到了新州的澤西城,打電話讓我去接,老板衝我揮揮手,無聲地說:快去吧。接到那位朋友時,他一臉餘悸,說親眼看見有人從八十幾層往下跳……還有一位從頭發到鞋子滿身白灰的女士,逢人便說:“JESUS! It’s Lord!”說著話時以手指天,滿臉驚恐……我突然發現自己的記憶力好得驚人,五年前的細節曆曆在目……這時我正好讀到眼前一塊瓷磚上寫著的句子:“I’m he as you are me, and we are all together”。

多麽
美好的願望!就像911後常唱的一首歌裏的承諾:“I can be your hero, baby. I can kiss away the pain ……”。可是在這個英雄和救世主一同走遠的年代,我們好像始終站在秋天的門外,身後的布景上,寥落地安排著一些寂寞的城市、疏離的人群、彼此走不進的前路、人和人之間某種奇怪的張力……在劫難時分的守望相助之後,我們被打回原形:一群孤獨的都市夜遊者,遠遠的,置身於光亮之外,卻又不停地渴尋著溫暖。

(09/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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