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哀歌(五) -- 為一位年輕的逝者送行

淩晨三點，我的船
駛過你的海

我看不清你的容顏
我看不清月色遽逝
我看不清緩慢灰暗的暖化
礁石形跡可疑
你安靜地躺在波濤之上
身邊的水域空空落落
你還好嗎？水手
你在夢鄉等誰
你為什麽長久地低泣
海麵吐納冰冷的呼吸
牡蠣，島嶼，最陌生的愛人
給睡神一點暗示，丹尼男孩
風笛呼喚，鍾鳴聲催
秘密隻是洋流內在的旋律
旋律輕柔如絲
為記憶舉行一個葬禮吧
晚風若有若無
烏雲變換著裝
正趕上為年輕的遠航送行
我們都是別人生命的見證者
我們把傷痛做成蝴蝶標本
飛舞，墜落，毀滅，遺忘
春天不上演史詩般的愛情與複仇
故事，海水別有幽香
可對於航海之人
幽冥使者想要警示些什麽

無奈有時也催生勇氣
守護神站在無花果樹下
羅馬人用耳語傳遞額外的祈禱
低下頭，整座城池化作廢墟
一攤無力漫延的水
你看著自己掩埋了果實與綠葉
秀發撫過雙唇
那些草藥的煙都在飄著
有人說那是所羅門王的年代
除了治愈人們別無所求

通向芳心的路明滅如迷宮
魔法書上的圖案一一呈現
胡桃木書桌
來曆不明的地毯
蕾絲窗簾天光斑駁
上西區傳出嬰兒的哭聲
羅絲瑪麗驚恐難安
達科達門口的長明燈
風吹不熄
和煦的陽光被擋在公寓之外
春天的石板路荒草瘋長

吉他和抱怨般的歎息
鋪滿近處的草莓園
草地的圖案美如織錦
垂下眼簾，這一刻
誰在屏息聆聽
不要顧忌種種不祥之談
不要害怕葬禮之後的葬禮
誰也沒有真的離開
我們隻是跟隨牛羊不斷遷徙
人類來自遊牧部落
從一個時空趕往另一個時空
永不停止的飄移啊
摩肩接踵的旅途
生與死
兩張進出時空的通行證
那些被智者稱作輪回的旅程
一邊清空，一邊充填
去吧，遍植月桂和紅色銀蓮
令逝者安息令生者展顏

人們是渴望躲起來
還是渴望被找到
對此我們毫不知情
岩石邊風吟瑟瑟
柵欄上春光含笑
把焦慮和愁苦從歌聲中擠走
就象從流年裏拔出生鏽的釘
一遍遍路過起點和終點
帶著尊嚴，又一次遠遊
塵世的苦修者啊
你耗盡光陰勞碌相守
你用專注的目光
撫觸她迷茫的青春
你在春神的祭壇為傳承獻祭

這一次你一定會奔向大海
越過雨幕越過地平線
越過大地上著名的古戰場
越過海妖動人的吟唱
今宵夢醒
你要在哪個港口眺望流連

一個名字和一個年份
就這樣被歲月磨蝕成塚
春天是一個回魂者
回視萬物，認出一切
燭炬與清香
光煙之外閃亮的塵

我的船駛過你的海
我的沉思登陸你的島
地球，一個逐年荒蕪的家園
你不是我們最後的棲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