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思泉 - 香穀先生

學者,詩人,書畫家,一級美術師。職業認證網球教練。現任“北美中紅書院”主席,”中華文化交流大使“等職。號白水道人,老泉,畫泉(多用於畫款),西邑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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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新我|書法分布與姊妹藝術之關係

(2023-10-04 10:26:21) 下一個

 

 

我習字之初,隻知追求架子站得住,結體勻稱而好看。後來才知道一點一畫也有講究,就是用筆要有質量。再後來學書了,又漸漸知道寫一篇還得有個整體感。就是寫成一件作品,不論是少則兩個字三個字或者多則幾十字幾百字,都得有個整體感,最好有個整體美。一個字安排得好就有了“小章法”,一篇字安排得好,就有了“大章法”。“大章法”也叫“分行布白”,簡稱“分布法”。

 

嚐讀古人關於書法的著作,持論有些很高深的,專論分布的不多。我就談談這方麵的想法和探索。

 

我在摸索“分布”中,自己作出一個小結,初步歸納為四點:1、必須繼續進行平正的基本功夫,免致流於浮滑。2、須漸漸養成“貫氣”的工夫。3、擺脫堆砌、安排、做作,漸趨於自然。4、寫行書的分布應該字字行行都要有變化。但怎樣變化,怎樣來提高就有了問題。我就想試向姊妹藝術汲取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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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新我作品

 

 

我是學過西畫與摸索過國畫的,深知繪畫一直重視章法的,書法分布既然也叫章法,那就有了可通的地方。繪畫章法,不外乎“分賓主”、“主題突出”、“分虛實”、“以虛襯實”、“虛實相生”……這些與書是可通的。但繪畫的章法盡可由作者自由發揮、變化多端,如國畫隻畫一枝花或一個人物占地甚小,空處或落一個款或寫上一大篇小字,仍可稱畫。書法一篇,總得一字一字一行一行把內容挨次寫出來,寫完再落款,有了局限性。再如匾額、對聯,其局限性更大,這就和繪畫的章法不可通了。日本人作片假名書幅早已跳出這個排滿的圈子,有了長短行,上不並頭,下不齊腳,濃淡粗細也隨意應用。但我覺得這種布局法,我們不一定要去模仿。日本人寫漢字書軸,則還是中國格式。他們有一幅隻寫一個字的,大都放在字幅中間。但也有放在一邊的,這卻是中國作品中少有的了。“分行布字”都有其局限,隻有折扇扇麵,前人已有不少長短行的分布法,近代更有發展。變化多了,但總以具有整體美的為合作。我之想以畫人書,還有是從國畫之有寫意畫得到啟迪的。以為作畫既可以不重物形而寫其意,有何不可以取畫之意來入書呢?於是試寫虛虛實實,開開攏攏,也用些幹濕濃淡之雜湊,以“骨法用筆”來“經營位置”,有些點畫不是帖上碑上照搬而來,而是采用一些畫畫的筆意,久之,也有人說我有了畫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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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新我作品

 

 

我雖不諳音樂,但喜歡聽音樂。它除誘人的音色以外,全仗音節之強弱、高低、快慢……組合得好。它和書法有一點相通內容是—循序而進。書法既與繪畫同需“整體美”,內又因書法更與音樂同需曆時“節奏美”。我就把要寫的字一個個不斷變化著前進來產生節奏感,經過一個較長的過程,隻感到不變的整齊的反不及這些錯綜的好看了。有時連寫了三個或四個一樣大小、粗細排勻的字,好像破壞了節奏而自己難過了。既然稱到“節奏”,它的變動,和音樂一樣,總不能隨便亂來,要具有動聽動看的律動!怎樣才算好,這就難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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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新我作品

 

 

有人說書法是靜的藝術,也有說是動的藝術,我以為都是的,不妨看古人稱王羲之的字為“龍遊天門”、“虎臥鳳闕”,前一句是稱他動美,後一句就稱他靜美。形容行草書的句子,大都是用動的字眼了,舉不勝舉的。現在常見的有“筆歌墨舞”、“奔蛇走虺”等句。好像愈來愈多的人在追求它的動美了。唐代張旭觀公孫大娘舞劍器後,豐富了草書藝術性的故事大家都知道的。我們作草書又何嚐不可以在觀賞現代舞蹈中找些啟發呢!舞蹈的情調有悠揚的,有輕靈的,也有奔騰和豪放的,每一支舞蹈有頭有尾,都有它的連續性、節奏性和完整性,而且動態與每一刹那的造型又都是美妙的,這對草書分布爭取動美確實有啟發。我從廿幾歲起練過三四十年太極拳(後改練“渾元一氣功”了),也學過一點少林拳,當然,都是很不講究的。但竟有人說我的字裏有些“太極意味”。其實,我是把武術一套套徒手架子和一套套刀槍劍戟架子都和舞蹈一樣看待,因它們都講究姿勢優美,有起有止,連續前進,與書作同其意趣。目前的武術發展很快,其動作愈來愈激烈驚險,有些是書法所難於企攀了。隻有太極拳的從容和緩還可捉摸,一些理論如“曲中求直”、“蓄而後發”、“放即是收、收即是放”、“斷而複連”等比較有意義,又和書法相契合,倒不是單單可以揣摹它的動作,還可補充我們書道的理論哩。我還認為如果要發揚書法分布的動態美,沒有比揣摹舞蹈更好的了。可不讓張旭專美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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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新我作品

 

 

嚐讀梁啟超《飲冰室文集》,感到他的文筆如長江大河,浩浩蕩蕩,洋洋灑灑,莫可端倪。散文到了今天,出色之作,不斷湧現,回環生動,引人人勝,有人稱之為“名散形散神不散”,其實佳作的形也不散(精簡緊湊)。至若李白、李賀之詩,一個誇張而暢快,一個設想甚奇特,都富有浪漫色彩。多多誦讀這些詩文,或可資氣勢與精贍之助,或可壯任情恣性之膽。若說盡可大膽馳騁、不顧一切,盡情發揮,則易人歧途。因為如果放得漫無邊際,就一無可取了。後來明白放縱中還得有些約束,無束也無放,兩者是相反相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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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新我作品

 

 

國畫要求有三到:“理”、“氣”、“趣”,這個“趣”字,在書法中也用得到。布局生動,也就是一種“趣”。此外,也還有一種偶然拾得的“趣”。一次,我書寫“把酒話桑麻”詩句時把“話”字脫了,我懊喪要重寫了。旁人說這何必!在斟酌加注中,忽想出四字“酒後失話”,“失話”意同“失言”,這順勢成句,反增加了意趣。這比不脫字似乎更有趣味。還有一次書寫東坡《醉中走上黃茅崗》詩,既脫了一字,最後一“狂”字又誤寫為“怪”字,隻能報廢了。兩個同道說這寫得好的,何必廢!看你怎樣補好它。我就補上兩句:“東坡居士醉中詩,新我酒後狂誤怪。”脫字也補上,幾個同道都說:“這一幅比其他幾幅好得多,饒有趣味更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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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新我作品

 

 

我五十年前學西畫時,學到了美術三個原理,叫“變化而統一”、“對比而調和”、“參差而平衡”,這三個都是先製造矛盾,然後解決矛盾。就是初似失常,但都有製約,也就是隨意變幻中有個整體感。我過去作畫有時應用它們,到了學書而逢到分布時,又想怎樣來應用它們,從姊妹藝術中汲取養料,有時隻能意會,自己去“悟”出道理來。我常常想,在學這個帖那個碑時,不免要舍己從人,到了搞分布需要這個那個養料時候,就又想不可無我了。使它們都要為我所利用。怎樣能應用得上,這就要自己探索下去。

 

 

 

 

 

 

 

摘自《書法》1986年第6期

本文題目為編者所加

 


 

 

作者簡介:

 

費新我(19031992),原名省吾,浙江湖州人。曾任中國書法家協會理事、江蘇省書法家協會主席、江蘇省國畫院一級畫師。出版有《楷書初階》、《費新我書法集》、《魯迅詩歌行書帖》等。

 

來源|蘭風書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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