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思泉 - 香穀先生

學者,詩人,書畫家,一級美術師。職業認證網球教練。現任“北美中紅書院”主席,”中華文化交流大使“等職。號白水道人,老泉,畫泉(多用於畫款),西邑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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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書寫

(2018-10-24 09:13:25) 下一個

 

 
  

日常書寫:回歸書法本來的書寫姿勢

□何靖

書法最早是作為信息記錄與傳播功能的工具而產生的。書法藝術創作活動在多數情況下是與實用的功用目的相伴隨進行的,曆史上眾多書家的墨跡都是出於實用目的的書寫。現在書法界將這種出於日常應用目的而產生的書跡稱之為“日常書寫”。此概念最早見於邱振中先生1991年發表的《藝術的泛化》一文,書法理論界隨後對此相關問題進行過較為深入的研討和剖析。

綜觀中國書法史,古代邊陲戰事中的急就文書、賬簿和信劄,或是醫案、契約等等,均是日常書寫的絕佳例子。這些出自書家的隨意真率之作,隨心所欲而不逾矩,是必然與天然的妙合。反過來,看看今天大行其道的“非日常書寫”——展廳書寫,或是為了觀賞懸掛,或是為了參加展覽,也許書家們書寫的動機就是為了“擺脫日常生活的單調乏味,和在這個充滿著由我們創造的形象的世界中去尋找避難的願望……並且可以獲得我們在日常生活中不能達到的安慰。”(《愛因斯坦文集》第1卷)它們雖然在藝術形式上追求表象的豐富性,但卻和豐富的生活毫不相幹,書寫內容總是千篇一律的唐詩宋詞,已不再是鮮活生活的反映,與“日常”早已隔絕,而演變為一種在展廳、美術館競技的藝術。書寫者通過博得他人的讚譽而獲取這種行為的價值肯定。

強勢的現代書法展也摧毀了書法的文人性。書寫者將更多的精力集中在對技術、法度、形式的追求和揣摩之上。例如塗抹、留白這些在古人書法中因勢生發、不期而然的視覺形式,卻成了故意為之的“創作”。即使作品中流露出來的情感,也少有生活的直接宣泄,更多的是形式對應下的情感“調校”,即假想自己處於或悲憤或狂喜等等諸種情感狀態之中。離開了“日常”這個豐厚肥沃、千姿百態的生活土壤,藝術家的思維隻能日益狹窄、趣味日益貧瘠、想象力日益枯萎、表現力日益捉襟見肘,書法創作隻能淪為一種懶惰懈怠的重複勞作。“日常書寫”為書寫者提供了一些“自然而然”地加以表現的機會,這種最不受拘束、離意識控製最遠的書寫,是書寫者自身生命狀態的展開形式,為書寫的自由提供了最無法預料的構成變化。

日常書寫首先具有依附性特征。日常書寫是日常生活的產物,為了交流、表達的需要,滲透到了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它們為書法提供了無數可依附的附著點。表麵上看,這種“依附”使書寫不自由,書寫在這裏變成了謀取某種利益的工具。這種工具的所指也因此被限製為單義,它所要表達的目的直截了當,就是以最有效、最簡潔的敘述方式把所要表達之意說出來。例如黃賓虹,其書法深受繪畫筆法影響,筆意凝練典雅,集凝重與靈動於一體。但其有意而為的書法作品,如扇麵、條幅等雖精心書寫,但卻顯得拘謹、連貫性差。反而其日常書寫的信劄中,結字隨意生動,行筆流暢;點畫頗不經意,放鬆了對筆畫的控製,於不經意處見經意,信手寫來,卻成妙品。在這樣的表述中,書寫者對工具自身視而不見,而把全部的心思放在工具所要表達的意義之上。書法在這裏變成了生活中赤裸裸的實用產物,它總是把書家對生活的算計和感受毫無保留地叫囂出來。日常生活中的諸多事務為書法提供了附著點,“依附”愈緊密,書寫就愈本真和純粹,書寫過程就愈自由。

其次表現在日常書寫的忘情性。“忘情”並非忘記感情,恰恰相反,而是書寫完全沉浸在感情之中,擺脫了對技術的關注,達到心誌如一、人書俱化的境地。這和莊子的“虛靜說”雖有差異,但和“虛靜說”中所提到的必須排除外界各種幹擾使主體意誌出於絕對自由,無外物、內情的幹擾,有著很大的相似。書法史上“忘情”例子數不勝數,《祭侄文稿》《寒食帖》《喪亂帖》《肚痛帖》等等。這些作品有的表現了作者在遭遇家庭變故、前途渺茫、時局動蕩時的一種強烈的情感,有的僅僅是對肚痛、聚會這樣極其細微生活片段的記錄。然而正是這種日常書寫式的表達和記錄,是應付、遭遇的事情中直接生發出來的瞬時情感。劉熙載《藝概》曾言:“宋畫史解衣盤礴,張旭脫帽露頂。不知者以為肆誌,知者服其用誌不紛。”他轉用了《莊子》所引的“用誌不分,乃凝於神”一語,指出這種表現不是狂放脫略的“肆誌”,而是神完守固的專一。書家受當時情勢、感受所驅使,書寫下筆不計工拙、不計成敗。這時書家對形式和技巧的追求已經和情感融為一體,而忘記了功利和塵俗,達到“忘情融物”的境界。這是一種主客體高度統一、“隨意所適”的自由狀態。

張旭《肚痛帖》

讓日常書寫回到我們身邊

□葛昌永

書家日常書寫,在古人是平常的司空見慣的狀態。要記事,便得書寫。給千裏之外的家人捎份家書(煙火連三月,家書值萬金喲);出門時留張字條,說明自己因為什麽事兒要到哪兒去可能什麽時間回;還有寫個菜單留個字據開張藥方;或者今日有什麽心得,寫點什麽遊記,吟了什麽詩詞文賦;或者聽到什麽趣聞等等——總之,本於實用或記錄,而不是為著示眾,平常地隨時地舒性地書寫,便是日常書寫。書法自然,便是這種書寫狀態的概括。時至當下,因著展覽出現、書寫工具改變、資訊業翻版式刷新,還有當下生活環境和節奏變化,時間的成本、效率和價值不斷提升,實用書寫的必要性銳減,於是日常書寫也日趨褪化。

日常書寫漸行漸遠是不爭的事實。作為單個書家,則有不同呈現。即使在浮光掠影的當下和實用書寫幾乎可以不用筆的今天,還是有人能持續堅持日常書寫的,隻不過少之又少,並且也不會完全像古人那樣純粹。因為日常書寫還取決於書家的其他素養。具備文人情懷的書家必定少於書家整體數量。當下多數書家所謂的日常書寫,則是臨帖研習。這是對的也是必須的。在我看來,日常臨帖研習做功課,屬於廣義日常書寫的範疇。為了方便區別,還是要對日常書寫有個狹義的界定,否則哪個書家日常不臨帖呢?不臨帖能書法麽?我認為,書家在必要的臨帖之外偏重於私人記錄性的舒性書寫,才是日常書寫的本質特征,可稱之為狹義日常書寫,譬如用毛筆寫日記、書信、詩詞文賦等自創類文本。從廣義的日常書寫講,每位真正意義的書家其實都是具備的;從狹義的日常書寫來說,恐怕隻有極少數書家今天還在繼續堅持這樣做。

養成日常書寫的習慣有很多好處。首先,日常書寫是臨帖研習經典的繼續,介乎臨創之間,既可以鞏固臨習效果,又可以嚐試地進行實踐運用,增強悟化和動手能力。其次,日常書寫是寫給自己看的,沒有應展應賽書寫的心理負擔,沒有先入為主的謀劃安排,可以做到舒性隨情書寫,因為散懷抱,故而不拘泥。三是簡易便捷,弄點兒墨,拿隻筆,本子上便可以想寫就寫。依我看,追逐名利類如應展應賽書寫,有點偏重物利;修心養性類日常自然舒性書寫,便偏重於精神。假若用雅俗作比喻,應展應賽性書寫有著鮮明利益訴求和目的性,難能免俗;日常自然舒性書寫多是寫給自己或者友人看的,似乎屬性高雅。——當然,這純粹不是從書法藝術水平高低的角度而論。總之,應展應賽類書寫是食人間煙火的,因為他要寫給他人看。他人的品評對這類書寫很重要,魚跳龍門與名落孫山,是絕然不同的兩番景象。而日常自然舒性書寫,不受製於人,書寫時不用想著要“看他人臉色”,自己真正是書寫的主人,自我滿意就好。應試應賽類書寫有點青樓才女的味道,如那蘇小小董小婉李師師,音貌傾天下,為的是招攬天下名客;而自然舒性書寫,則是獨處於“庭院深深”的大家閨秀。

可話又說回來,事理都是相對的,沒有俗就沒有雅。我用上麵的話形容應展應賽式書寫,並沒有絲毫貶低這種書寫狀態的初心和本意。恰恰相反,我認為書法是一門需要交流的藝術,書家要經曆不同的習書階段,通過展示、交流和他人品評,有利於明得失知損益,才能更好地得其法度,進入堂奧。應展應賽式書寫與日常自然舒性式書寫是兩種不同的書寫情景罷了,是完全可以兼容的。書家可以由著自己的性情,既可以應試應賽式書寫,又可以堅持日常自然舒性式書寫,而且不少書家都處於這樣狀態,隻是側重不一罷了。許多書家,特別是青年書家,通過應展應賽式書寫,不但可以“一朝成名天下知”,也可以瞬間刷爆朋友圈,有利於書法作品順利實現其再生產,更重要的是通過應展應賽,檢驗自己學書成果。不管評委評審時如何攜帶個人藝術偏見,可評委總是業內翹楚,眼光和審美總體水平總是處於上流的。這樣通過交流與檢驗,提升書法藝術水平,增強基本功,同時積累名望,又可以為日常自然舒性的書寫提供更充分的條件和養分。但是,正如大家已經認知的那樣,展覽的出現和導向,既有正能量也有負因素。群鳥詵詵,追風逐浪,既有積極的一麵,也有消極的作為。書法人若不能明辨,便會陷入“展覽體”的窠臼以致終生難以自拔。

日常書寫處於自然書寫狀態,故難能可貴。中國有名言“師法自然”。“天然去雕飾”“妙趣得天然”,雖然自然美也是參差不齊的,人為地進行修飾,卻必須符合自然之規律,否則畫蛇添足。人間創造的所有美與自然美相比,總是相形見絀的,總是有局限性的,總顯得班門弄斧,“小巫見大巫”。可人類總是試圖通過萬象之啟發去創造藝術美和美的意象。記得柳宗元在寫《永州韋使君新堂記》時,稱讚韋刺史建堂宇“求天作地生之狀,逸其人,因其地,全其天”,就是這個道理。書法藝術一開始便是師法自然的產物。先人們造字之初“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視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方得文字。連文字都是在這種狀態下產生的,書法更是如此了。書法自然,為曆代書家所看重。張懷瓘說:“玄妙之意,出於物類之表。”意思是說書法要追求玄妙,就要師法自然。庾肩吾在《書品》中評張芝、鍾繇、王羲之三人書法:“王工夫不及張,天然過之;天然不及鍾,工夫過之。”評價的標準就是天然與工夫。李陽冰“於天地山川得方圓流峙之形,於日月星辰得經緯昭回之度,於雲霞草木得霏布滋漫之容,於衣冠文物得揖讓周旋之體,於須眉口鼻得喜怒慘舒之分,於蟲魚禽獸得屈伸飛動之理。於骨角齒牙得擺拉咀嚼之勢”,便是一個書家堅持日常自然舒性書寫的例證。

一方麵是自然舒性書寫;一方麵是尊重書道的規律,把書寫的激情裝進法度的籠子裏,達到自然與法度、心與手,也即工夫與舒性相統一,便會產生好作品。當然,是不是堅持了日常書寫就一定能夠寫出好作品?這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個人書法功力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超越階段提升,但寫出當下自己最佳理想狀態的書作,應該是在自然書寫狀態下最宜呈現,盡管這類書法也許上不了展覽。就書家個體講,日常書寫有大益處是毫無疑問的。個人書法語言的確立與書法風格的形成,主要靠在自然舒性書寫中形成,“展覽體”是無法順暢完成這一艱巨任務的。各人的情況不同,寫出好作品是硬道理。當然,好作品是相對的,是比較出來的,也是需要時間檢驗的。

如前所述,今人的日常書寫不可能像先人們那樣純粹,是因為書寫環境發生了大變化。譬如我本人,會經常地“日常書寫”,但確實也難以做得很好,這是因為像我這樣的俗人,要安身立命,除了書法,還有很多工作要做;那些“職責內”的事兒不做是不行的。“掃帚不到,灰塵照例不會自己跑掉。”日常事務荒於處理,近擾端的馬上就在眼前。而況一個人的愛好往往不止一個。雖然我日常書寫的都是自己心得、散記,還有詩文聯賦,卻多是先在電腦上敲定保存下來,再去用筆寫。現場信筆而書,有,但不多。不如古人,草稿便用毛筆寫來。平時我用電腦做其他事時,有了文創衝動、詩情湧出以及其他需要記錄的東西,順便就敲出來了,既方便修改、傳輸,又便於保存。盡管迄今我所舉辦的個人展覽都是書寫自創詩詞聯賦、散記或隨筆等,但與古人比,還遠不在狀態。日常自然舒性書寫,總是與書寫自撰內容緊密聯係。不是說書家一定要書寫自創內容,唐詩宋詞經典名句永遠生輝,書寫起來也順暢流便,隻是,如果一個時代的人都去寫古,那我們為後來留下什麽記憶呢?時代列車滾滾向前,逝者如斯夫,書法當隨時代,與時代相匹配,這是新時代對書法的要求。也正是因為現今生活環境使人很難做到日常書寫,所以日常書寫對於“降躁”與沉潛有大裨益,於是便越發顯得彌足珍貴。顏真卿傾情而書,《祭侄稿》之類便是;蘇東坡尚意之作,《寒食詩帖》之類便是。還有魯迅,日常書寫了大量手稿,他不以書法家著稱,書法水準卻是許多書法家難以企及的。反正,我是堅信,日常書寫對書家修心養性和提升功力兩方麵,都有大益處。我們應當倡導和提示:讓日常自然舒性書寫,回到書法家們的身邊來。

 

 


來源:中國書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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