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頻
無知亦無得
看了孔慶東老師關於毛澤東思想論述的視頻，不由得想寫一點有關毛澤東的一些曆史真相。其實隨著年代變遷，一些檔案的解禁，很多以前讓人神秘兮兮的內幕，隻要有心去尋找，真相早已大白於天下。
前些年我一直在收集有關會理會議的當事人回憶，想將此會議的真實情況完整地整理出來，最主要的疑點是，是誰在幕後挑撥了毛澤東和彭德懷的關係，當時我一直懷疑是周恩來，理由是當時毛澤東剛剛回到紅軍最高軍事領導權，麵對林彪呈給中央的關於更換毛澤東軍事領導的信，毛澤東敢於在會上痛批是彭德懷在暗處指使林寫這封信，彭是林的後台。那麽毛澤東也需要有強有力的後台來支持他這麽做，因為毛澤東麵對的是當時紅軍兩位極重要的軍團司令，誰能夠做毛澤東的後台，以當時在軍內的地位，似乎隻有周恩來。但會理會議沒有留下任何會議筆記，一些談話也是靠某些人的回憶，它牽涉到是黨內領導人的個人恩怨，所以四九年後很少有人提及，直到批林開始，有人翻出舊賬，認為在會理會議時林彪就反毛澤東等。
不久前，翻閱黨史網張聞天的回憶，對上述提到的毛的後台，原以為很難找到確鑿的答案，其實早已白紙黑字公布在網上了，詳見《轉折關頭：張聞天在１９３５—１９４３》。原來在一九四一年六七月間的小型會議上，毛澤東批評了張聞天在會理會議前有嚴重的政治動搖傾向，鼓動彭，林反對毛，周，王的新三人軍事領導團，後來在四三年延安整風運動上又提到此事，歸納起來就是，毛認為在會理會議時，彭德懷是林彪的後台，張聞天是彭德懷的後台。張聞天實在是坐不住了，於是趁著一些黨內領導人正在延安期間，張聞天私下對會理會議的幕後做了調查，張的原文是：：“現在大致可以判明，說我曾經煽動林、彭反對三人團的話，是王稼祥同誌的造謠！（林、彭二同誌關於此事有正式聲明）”
王稼祥是當時紅軍最高軍事領導小組成員之一，而張聞天是黨內一把手，相當於現在的黨總書記。毛澤東和彭德懷的恩怨直到一九五九年的廬山會議批彭時，才告一段落，由會理會議開始算，這個恩怨整整延續二十多年。當時毛澤東又提及會理會議，是彭鼓動林彪寫信給中央要求撤換毛的軍事領導權，說這是“右傾”。還好當時的林彪出來說了實話，證明寫信是他所為，和彭無關。我個人認為，會理會議上毛澤東的言行，就是他晚年發動文革的雛形，用言論批鬥批倒他認為的右傾分子，而不是走黨內程序或國家程序。
會理會議留給我們的另一個問題是，林彪要求撤換毛澤東軍事領導權的信，他的看法對不對？會理會議召開在一九三五年五月十二日會理城外的一家舊鐵廠前的窪地裏，上邊搭了簡易草棚，下邊鋪了草席，與會者席地而坐，會開了３天。當時的中共紅軍已經四渡赤水擺脫了蔣軍的尾隨，林彪怎麽還要跳出來質疑毛澤東的軍事領導權呢？四渡赤水不是被唱誦為毛澤東的軍事神來之筆嗎？其實曆史事實被後來的宣傳給塗抹了，土城戰役是遵義會議後毛澤東直接指揮部署的，結果錯誤的情報以及後來糟糕的分兵導致紅軍大敗，“赤化四川，消滅郭勳祺”成了泡影。二渡赤水，彭德懷統領第一，第三方麵軍打回遵義，挽救了紅軍。魯班場之戰是毛澤東成為新三人軍事領導團後極力主張並具體部署的戰役，為的是“赤黔建立根據地”。彭德懷戰前了解了敵人的防禦陣地後提出放棄攻擊周渾元部轉至茅台，仁懷地區，被毛三人團駁回，三月十一到十四的進攻，紅軍損失慘重被迫撤到茅台地區後來三渡赤水。四渡赤水期間，毛澤東指揮了兩場敗仗，被後來捧為“毛主席用兵真如神”豈不是笑話，所以林彪的上訴質疑毛澤東新三人團領導也是情理之中的。
文章開頭提到的孔慶東論述毛澤東思想的視頻是紀念毛澤東誕辰119周年在上海的演講，演講裏孔老師大腦興奮異常，揚言說：八年抗戰，蔣介石在抗什麽戰，這些軍隊如果讓毛主席指揮早就打到京都了！！大腦興奮可以理解，孔老師信口開河，語言從不過大腦是“有口皆碑”的，但在場的學生老師引以熱烈的掌聲倒令我背上閃過一滴冷汗，曆史就這麽被慢慢演變了嗎？新一代人就這麽慢慢接受扭曲的曆史了嗎？毛澤東的軍事才能就這麽被神化了嗎？且不說在毛澤東的戰爭年代就有了太平洋上的海空立體戰，就隻說陸軍，坦克的閃電戰，攻擊山頭陣地前的曼施坦因的炮火準備，這些都能列入毛澤東軍事思想的思考範疇裏嗎？或許有人說毛澤東軍事思想並不延伸到具體戰術，更多的是指高瞻遠矚的戰略思考。那麽我來推演一下在解放戰爭時期，劉鄧大軍挺進大別山的戰略行為，一九四七年為了緩解國民黨軍對山東地區的重點進攻，減輕華中，山東地區的根據地壓力，同時為了牽製國民黨王牌第18軍增援山東戰場，以毛澤東為首的中央軍委果斷決定派遣一支野戰軍規模的部隊挺進當時國統區裏的大別山地區建立根據地，劉鄧的中原野戰軍挑起了這一艱巨的任務。在一九四七年時，要知道劉鄧大軍無論在兵力裝備都好於山東的陳粟部隊，而挺進大別山的戰略結果看，遠沒有達到預想的態勢，山東地區依然吃緊，劉鄧大軍牽製住的國民黨軍隻有十一個師，更不用說，劉鄧大軍為了在內線小範圍的周旋還需要粟裕部在外圍增援，最為痛心的是大批重武器重裝備被白白地推進了河裏丟棄，在後來展開的淮海戰役時，劉鄧大軍幾乎幫不了什麽忙，粟裕還要叮嚀部下把繳獲的戰利品全部留給中原野戰軍。還有，在濟南戰役前夕，又是毛澤東設想粟裕領軍先渡長江，仿效劉鄧實施第二個戰略大跳躍，這樣才有了粟裕的“鬥膽直陳”，在江北打幾個大殲滅戰的戰略思考，詳見《粟裕傳》。事實證明，粟裕的有濟南戰役到小淮海設想以致後來的大淮海設想加速了解放戰爭的勝利。毛澤東不是沒有正確地指揮過解放戰爭，甚至他的作用舉足輕重，毛澤東的偉大不在於“神”，而是誠懇聽取一線將領的正確意見，從中提煉出最好的方案。是人總是要犯錯，但吸取教訓不犯第二次錯這是偉人，接連不斷的犯同樣的錯，這是愚蠢。
讓我們再次回到一九三五年的會理會議上，林彪麵對毛澤東直指彭德懷鼓動林彪寫信是“右傾”時，林彪站起來要爭辯，毛澤東用湖南口音抖出名言：你是個娃娃，你懂什麽！這一句話讓林彪閉了嘴，而且劃清了林彪不在被批判對象裏。林彪比毛澤東小了十四歲，一九二八年朱毛在井岡山會師時，林彪還是個連長，因為朱德的信賴，兩年後就當上了紅四軍軍長，說是軍長其實相當於團長。在這期間毛在組織原則是有錯誤的，說白了就是任人唯親，當時毛派李韶九調查AB團問題，李在基層大肆逼供，冤殺了一大批紅軍的忠誠將士。最後逼得紅十二軍搞了個富田事變，黃克誠後來回憶說，不是毛澤東的這些錯誤，中央進入蘇區後毛不會被剝奪軍事指揮權。而25歲的林彪升至第一軍團長後，仗是越打越好，和彭德懷指揮的第三軍團左右配合幾乎包攬了當時紅軍的所有戰例，湘江之戰保衛渡口，渡烏江，奪瀘定，搶占婁山關，打遵義奪臘子口等，老毛叫這樣的軍團長一聲：娃娃，也有點自大。毛澤東的判斷力到底勝林彪多少？這就要提到兩個人物：郭沫若和孔慶東。一九四四年抗戰解放前夜，郭沫若的《甲申三百年祭》在重慶脫稿，毛澤東讀後加倍讚賞。孔慶東老師在文頭提到的講座裏，大肆宣揚毛澤東在抗戰勝利前就已經看透了共產黨未來要奪取全國政權，“打贏小日本，蔣介石已經是小事，進京趕考，共產黨可別學李自成才是大事！”說的毛澤東神乎其神，可是曆史的事實是以毛澤東為黨中央錯誤地判斷了形勢，不是林彪的運籌帷幄，共產黨幾乎丟掉了整個東北。四平保衛戰前後的電文和沈誌華教授的有關講座即可證明，當時共產黨對美國調停的馬歇爾將軍抱有樂觀，毛澤東已經在黨內研究聯合政府的談判和未來共產黨選在哪裏作為中央駐地，與此同時在東北，林彪放言從來就沒有談判隻有戰爭，所以他一直對死守四平持保留意見，而中央催促他四平保下來就是談判後的界線，蔣介石壓根就沒有考慮過共產黨的界線，因為蔣介石對和平談判開出的條件幾乎等於共產黨舉手就擒。
毛澤東和林彪在遼沈戰役前夕對是否南下直取錦州發生了意見分歧，以後來的結果看直取錦州關門打狗是成功的，但遼沈戰役的勝利以及其他戰役勝利用嚴格的語言來歸納，是在國民黨軍的“配合”下而取得的。換一句話是：天助共產黨奪取了政權。我僅以有關對攻打錦州的判斷分析來佐證以上的觀點。
一九四八年八月以毛澤東為首的黨中央開始醞釀遼沈戰役，但蔣介石已在三月敦促衛立煌將沈陽部隊撤至錦州，蔣介石的考慮是將東北的五十五萬機動部隊南撤錦州和平津傅作義的四十七萬部隊在關外狹長地帶形成一道堅而厚的屏障來阻止林彪的東北部隊入關。五月，蔣介石又催促衛立煌趕快打開沈陽和錦州通道，但東北的將領都站在衛立煌的一邊，那就是死守長春，沈陽，錦州三個據點，拒絕南撤。蔣介石已經指揮不動前線的將領是事實，毛澤東也希望林彪南下攻錦，但林彪是有顧慮的，因為整個東北野戰軍補給基地在長春附近，以十個縱隊南下錦州，後方補給線過長，而留一個縱隊六個師圍困長春且不說，如果錦州之戰出師不利，沈陽的廖耀湘率部增援，平津的傅作義北上夾擊。東北野戰軍不敢說被全殲也至少是打得無法脫身。在純軍事角度上看，南下攻錦是犯兵家之大忌，林彪的猶豫不是沒有道理，而毛澤東的判斷也不能說錯，他更多的是跳出軍事層麵以外來思考問題，或許毛澤東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傅作義會會師北上。從十月六日塔山保衛戰算起，國民黨軍至少放棄了三次機會挽回敗局，最可笑的是廖耀湘援錦部隊十月十三日占領彰武，十五日占新立屯，從地圖上看簡直是在踱方步。十月十五日錦州攻克後，廖耀湘在新立屯整整發呆了四天，是繼續攻錦，還是回沈陽，還是撤營口？直到十月二十三日林彪的縱隊才形成對其合圍。
近年來國內提倡毛澤東思想，紀念毛澤東的輿論多了不少，我想最主要的原因是人們對當今社會的諸多不滿情緒在高漲，和整個社會的信仰追求發生嚴重危機。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是怎麽回事，新一代人未必全麵了解，與此同時毛澤東有被神化的趨勢，有相當一部分持有輿論發言權的知識分子正在這樣做。今年的十二月二十六日是毛澤東誕辰120周年，我估計會有大批的紀念活動。毛澤東生前談過民主，但輕視法製，毛澤東說過，“依法治國”始於秦代。孫中山提倡“共和”也沒有成功，“科技興國”在毛澤東腦海裏是肯定不存在的，他自己也沒有去西方考察訪問過，即便是毛澤東思想是以馬列主義為基本原理，毛澤東生前很少讀過馬列著作，全本馬列著作的翻譯出版在七六年他逝世以後，他晚年常讀二十四史是許多回憶者證實過的。孔慶東老師有個觀點我倒支持，毛澤東是始終站在人民一邊的，黨裏有些領導不願意聽他時。他說過寧願再上井岡山打遊擊。也就是他可以為了人民放棄共產黨，他拒絕馬寅初校長的觀點，認為人多好辦事，“人口論”是超越他的思考範圍，可是他出生農民，“畝產萬斤糧”他倒沒質疑過，是有意裝糊塗嗎？毛澤東留給後人最高的哲學智慧是“實事求是”，可是他從沒有以此約束過自己。沈誌華教授為我們總結出的史料是，關於美國原子彈，毛澤東曾當著蘇共赫魯曉夫和東歐領導人說過這樣的豪語：原子彈沒什麽可怕的，中國有五億多人口，死了幾個億照樣幹革命。
別再把毛澤東當神了，也別再提起毛澤東時就說這個錯那個錯，他身邊的領導人就沒錯過。
耄自己說，實踐出真知。
被稱為戰神的林彪，
其他會打仗的粟裕、彭德懷，哪個不是從班長、排長
幹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