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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冠中說從一開始就喜歡梵高,一見就喜歡,在法國的時候,也是喜歡“強烈的東西”,一回來以後,都走不通,沒有辦法。
他說得很直接,“要生存,還要我的藝術能夠發展,因此我就找秀麗的辦法。用水彩畫,抒情的,因為這樣的東西輕鬆愉快,大家能接受,非常受歡迎,那麽這樣就推著我向這邊走,就是說怎麽樣能與人民結合,他也能夠喜歡,但我也不說假話。”
張大千作品
時間長了,包括他在巴黎的老同學熊秉明也這麽看他,吳冠中說:“他說我是畫幸福的畫家。其實我喜歡悲劇,我過去一直喜歡悲劇,但是悲劇一直走不通,那麽一直到現在,尤其到最近幾年,到晚年我慢慢地回到比較黑的,悲劇性的東西就比較多了,仿佛又回到我童年這樣。”
張大千作品
他在法國學畫,老師如果說這個畫“漂亮”,就是貶詞。
他說:“虛穀在的話,我要請他喝茶聊天。張大千來,對不起,不見——我覺得話不投機,有代溝。”
虛穀作品
學生讓他講講。他說:“漂亮和美不同,漂亮講得是那個質感——細膩,美往往是造型藝術裏麵的獨特性、構成美,這兩個不一樣。我覺得張大千的作品就是漂亮,像《飛蕭樓》,潘天壽的作品是美,感人。”
張大千 荷花
潘天壽 荷花
他又解釋:“代溝不是以時代來劃分的,而是以思想來劃分的。”
“反傳統的目的就是想解放我們” 。采訪他的時候,他剛寫了《筆墨等於零》。這話很刺激,一動傳統,一定惹人驚跳,他被罵得夠嗆。
潘天壽 荷花
他說“元明以後時代,我覺得是落後的,無可非議地落後的,落後了怎麽樣來改變?要反傳統,傳統的東西必須要反掉它一些。”
他舉文藝複興為例,“我們說達芬奇,他作為坐標,作為定位,一直在變,變變變,變到了印象派,變到了梵高,變到了馬蒂斯,變到了畢加索。差距多大?到中間為什麽能夠到這一步,就是一步一步反的。兒子反老子,孫子反父親,不斷地反,有時是反反得正,所以逐步反下來之後,它實際上是在一步一步進步。”
他說他寫文章的目的“就是想解放我們,不在古人的筆墨那種固定的程式的標準裏麵。”
但他一邊說反傳統,一邊反而建議要重畫古人的畫,很多人覺得沒意義,再畫也超不過,吃力不討好。
他說這是剖皮見骨的拆解。“我們現在要把西方的要害和中國的要害找出來。就是把它畫後麵的構架拉出來,把皮扒掉了,看它裏麵的構架是什麽樣的,看我的骨頭裏麵有幾對,沒有幾對就不行。肱骨、股骨,是這些東西把它解剖來的,所以一幅畫從造型角度,用解剖學來給它剖析出來。”
他讓學生臨摹古人畫時,也可以用鉛筆,用鋼筆,用油畫筆,不要拘束,就用自己的認識來畫前人的東西。“好像我們寫讀書筆記。我可能看了《紅樓夢》,我有什麽感想,用我的看法來解釋《紅樓夢》、《水滸》,是這樣一種讀書筆記,是很新的一種看法。”
潘天壽 荷花
他很喜歡看中央10套,都是科技節目,“如果你臨摹,老是繼承,那是不需要太多科學。臨摹學老師,師徒相承,我們現在要不同老師一樣,我要自己找探索,這個就是科學。
探索本身就是科學,無中生有是科學,科學是探索宇宙物質的奧秘,那麽藝術探索感情的奧秘,是隱藏在裏麵不知道的感情,是藝術可以表達出來的,從這一點講是同科學完全一致的。探索性是科學。”
他舉梵高的例子,他把米勒的《播種人》重畫,“米勒那個樸實,是農家在散步,是客觀的冷靜,那是樸樸實實拿出來的。梵高看就不一樣了,他帶了激情,撥動人的那種感情,他以他的激情來記米勒的感受,他是這樣一種畫法。”
這是黑格爾說的,就象一件東西,外麵的肉腐去之後,始見其骨,一個曆史階段留存下來進入另一個階段的東西,是那個曆史階段的真質。
“藝術是把你感情深處的秘密,沒辦法的,拿出來傳達”吳冠中說他從來不主張藝術分什麽派,什麽主義,他也不相信藝術可以通過流派學出來,這些東西他覺得“同藝術的本質沒什麽關係。”
吳冠中 飛流直下
他說“我們看西方好像同中國很不一樣,但是發現有一點,兩家的自家的根源,兩家的自家的精神,完全一致,這個精神是什麽?兩個字‘情真’,感情要真”。所以他給藝術就一個定義“把你感情深處的秘密,沒辦法的,拿出來,用藝術來給你傳達出來”。
吳冠中《瀑布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