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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薈萃苑
抗戰結束,陳璧君被戴笠逮捕押到南京之後,先幽禁在寧海路25號看守所,1946年3月12日押解到獅子口第一監獄,之後被判終身監禁。
陳璧君被押送庭審途中
1948年9月24日上午,陳璧君向典獄長蘇健生提出要求,希望在中秋節這天,與長女汪文惺,或三女汪文悌見麵(她已有兩年零一個月未與子女見過麵),因未獲得批準而絕食。中秋節那天中午,蘇健生派人給她送去一份大米飯、一份紅燒豬肉和一個月餅,勸她進食。
她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嘴裏說著:“姑奶奶我不吃嗟來之食!”抓起飯菜和月餅往門外走廊上一摔,弄得一片狼藉。
蘇健生從送飯人嘴裏得知這一情況,不禁火冒三丈,氣呼呼地來到204號囚房,手指躺在床上的陳璧君喝道:“陳璧君!你一個被判處終身監禁的囚犯,還逞什麽威風!”
陳璧君更是怒火中燒,憤然從床上爬起來,手指蘇健生的鼻子說:“陳璧君這個名字是你叫的嗎?當年國父孫先生不曾這樣叫我,你們的蔣委員長也不曾這樣叫我!我與汪先生未成婚之前,國父稱我‘陳小姐’;我們完婚之後,他稱我‘汪夫人’或‘陳先生’!你們的蔣委員長也同樣如此。你一個小小的典獄長,配直呼我的名字!”
陳璧君絕食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美聯社記者赫爾諾聞訊采訪了陳璧君。消息披露後,蔣介石親自過問,江蘇省高等法院院長孫鴻霖專程探訪陳璧君。
陳璧君向他提出7個要求:“第一個要求,每隔兩個月,允許我與一個兒子或一個女兒見麵,時間不得少於一個小時;他們若給我帶來吃的東西,監獄不能沒收。”她從枕頭底下拿出丈夫的遺作《雙照樓詩詞稿》的《小休集》上、下卷和《掃葉集》,“第二個要求,給我一把椅子和一張桌子,以及紙筆墨硯,我要將汪先生這些詩篇抄寫一遍。第三個要求,每天送兩份報紙給我看,一份《中央日報》,一份《文匯報》香港版。第四個要求,每天讓我吃兩個雞蛋,讓我吃點肉食,不論是豬肉、雞肉、牛肉或鮮魚,三兩就夠了。第五個要求,每天允許我在監獄院內地坪裏散步一個小時。第六個要求,每年5月4日,或陰曆三月二十八日,是汪先生的生日,允許我在囚房擺上酒肉,點燭焚香燒紙,為他超度。”她手指床上的被褥,“最後一個要求,這些東西又髒又陳舊,給我換上新的,每月洗滌一次。”
陳璧君在獄中的照片
10月2日上午,得到批準後,汪文惺攜帶四斤幹荔枝和兩瓶蜂蜜與母親見麵了。
因知道了汪精衛陵墓被炸毀,陳璧君暴跳如雷:“炸毀汪先生陵墓的蔣介石,你該殺!倒掉汪先生骨灰的蔣介石,你該殺!這一切,都是你蔣介石偷偷摸摸幹的,你更該殺!蔣介石你喪盡天良,你決不會有好下場!”
當陳璧君罵第五遍時,蘇健生提著腳鐐手銬衝上樓來,手指陳璧君對憲兵們說:“她辱罵領袖,給她戴上腳鐐手銬!”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孫鴻霖驅車來了。他和顏悅色地說:“我認為,罵人是憤怒到了極點,忍無可忍時的一種感情的盡情宣泄,是可以理解的。將心比心,如果這事落在我孫某頭上,也會痛罵幾句。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了,不論陳先生怎麽罵,汪先生的陵墓也不能恢複了。懇望陳先生想開點,若老是讓憤懣糾纏自己,有損健康。”
陳璧君聽了頗受感動:“我製怒,不罵了。以後,我靜下來,伴隨汪先生遺下來的詩詞過日子。一邊抄寫他的詩篇,一邊回顧過去,總結人生。”
時局在急劇變化,蔣介石再次下野。2月5日,代理總統李宗仁主持召開行政院特別會議,會後由行政院長孫科宣布國民政府遷往廣州。第二天,行政院作出一項特殊決定,凡是被判處有期徒刑的囚犯一律釋放,判處無期徒刑的一律押送上海提籃橋監獄。陳璧君得知後,反複說著一句話:“我什麽也不怕,就怕自己落在共產黨手裏!”
5月12日,解放軍發動淞滬戰役。進駐上海的解放軍接管了提籃橋監獄。由於監獄的工作人員早已逃散,囚犯們都被餓昏了。排長何士誠和一個士兵給陳璧君解除身上的棕繩時,她已經不省人事,給她喂點開水才蘇醒過來。她滿臉敵對情緒,有氣無力地對何士誠說:“你們也與蔣介石一樣,說汪先生是頭號漢奸,我就是頭號漢奸的妻子陳璧君。希望你們現在就處決我,我一死為快。”
何士誠一陣愣怔,沒想到這個半死不活坐在牆角裏的矮胖老太婆,就是大名鼎鼎的陳璧君!
此後很長一段時期,陳璧君沉默寡言,仿佛整個世界早已忘記她的存在,然而,她萬萬沒有想到,竟有兩個著名人物在為她說情。
1949年9月,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在北京舉行。著名社會活動家宋慶齡與何香凝作為特邀代表出席會議。宋慶齡與陳璧君曾經共事多年,有較深的私人感情。何香凝與陳璧君的交往更深一步,她還是陳璧君與汪精衛結婚時的陪娘呢!因此,她們決定找毛澤東、周恩來為陳璧君說情。有天會議休息時,她們見到了兩位領袖。
宋慶齡說:“我與何大姐相約來見毛主席和周副主席,想為陳璧君進一言。我們認為,她的問題與她丈夫不同,是否在適當時候對她實行特赦?請兩位主席定奪。”
何香凝緊接著說:“汪兆銘(即汪精衛)叛國投敵,陳璧君是支持者,參與者,但畢竟不是決策者。”
宋慶齡與何香凝
“同意主席的意見。”周恩來說,“請宋先生、何先生給陳璧君寫個信,我們派專人送往上海提籃橋監獄。”當天晚上,由宋慶齡執筆,何香凝在信上簽名——
陳璧君先生大鑒:
我們曾經在國父孫先生身邊相處共事多年,彼此都很了解。你是位倔強能幹的女性,我們十分尊重你。對你抗戰勝利後的痛苦處境,一直持同情態度。過去,因為我們與蔣先生領導的政權勢不兩立,不可能為你進言。現在,時代不同了。今天上午,我們晉見共產黨的兩位領袖。他們明確表示,隻要陳先生發個簡短的悔過聲明,馬上恢複你的自由。我們知道你的性格,一定感到難於接受。能屈能伸大丈夫,懇望你接受我們意見,好姐妹!
殷切期待你早日在上海慶齡寓所,在北京香凝寓所暢敘離別之情。
謹此敬頌
大安!
宋慶齡(執筆) 何香凝
1949年9月25日夜於北京
這封信由何士誠交給了陳璧君。她看完信後,腳步沉重,皺眉蹙額,在囚室裏踱來踱去好一陣。她最終在給宋慶齡與何香凝的複信中寫道:
共產黨要我悔過,無非還是持蔣政權的老觀點,認為我是漢奸。汪先生和我都沒有賣國,真正的賣國賊是蔣介石。這不用我曆數事實,二位先生心中有數,共產黨心中有數。正由於二位知道我的性格,我願意在監獄裏送走我的最後歲月。衷心感謝你們對我的關心和愛護。
陳璧君對長子汪孟晉說:“我死後,你們要設法將我的骨灰運去香港,把我們家的親朋戚友請來,你給媽寫個悼詞念一念,就把骨灰撒到大海裏。我多次與你爸爸漂洋過海,我喜歡大海啊!”
1959年3月上旬,陳璧君的病情日趨嚴重,被移送到監獄醫院住院治療。經過三個月的醫治,病情沒有好轉,終於6月17日下午3時病故。由於上海沒有她的直係親屬,屍體由她的一個遠房親戚收殮。火化後,骨灰送往深圳,由汪孟晉和汪文惺認領並帶去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