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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寂:我在香港見到的孟小冬
(2020-08-02 11: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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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香港永華影業公司購買了我兩部中篇小說《鹽場》和《紅森林》的版權(《鹽場》拍攝成影片,改名《怒潮》,舒適導演並擔任主角)。永華主辦人李祖永親筆專函邀請我去香港任編劇。我到香港無熟人,去找《鹽場》導演舒適。舒適父親舒石文,是梅黨(梅蘭芳周圍的超級粉絲、智囊團等統稱為“梅黨”),舒母常為梅蘭芳縫製戲裝。他自己又酷愛京劇,常登台演唱。我提起我看過孟小冬的《搜孤救孤》,可惜從此看不到她。舒適告訴我,孟小冬已是杜月笙的小妾,平時不出閨房,而李祖永與杜月笙相熟,常去杜家。我得到指點,就將我想拜望“冬皇”的心願對李祖永透露。三天後李祖永要我一起坐車到堅尼地台18號去拜見杜月笙。事先電話聯絡,一按門鈴,一個女傭笑臉歡迎熟客。第一間是客廳,擺設簡樸而有風度,正牆掛張大千畫幅,有氣派。杜月笙穿一件襯衫(他始終穿長袖,為掩蓋手腕上的刺花),正襟危坐在大藤椅上,見知交上門,一擺手,請客人坐在他側麵的長藤椅上。李祖永壯實的半身占去大半座位,我在大亨麵前,隻有側身而坐。杜月笙和李祖永寒暄,對我這個20多歲、其貌不揚、又無名聲的年輕小夥完全置之不理。我隻得抬頭看一隻扁長的鳥籠,籠裏百靈鳥隻跳不叫。杜月笙和李祖永交談幾句別人聽不懂的話後,淩厲的目光朝我瞥視。李祖永這才想起,說一句:“他是我從上海請來當永華編劇的沈先生。”照理,我見大亨應該起身鞠躬,忽然心裏有一種不卑不亢的知識分子的自尊心,使我不肯屈從強盜扮書生的落魄大亨。我記起上海的一位老友李之華事先告訴我,到香港凡與杜月笙等輩相見,隻要提一個人的名字,碰到難事,便可以得到方便。於是在李祖永介紹之後,我隨即有意無意地說一句:“上海的嚴先生要我向你問好!”我口氣隨便,卻驚動大亨,他居然撐起病弱的身體,恭敬地回複我:“嚴先生好伐?”我並不知道“嚴先生”是誰(“嚴先生”應是指潘漢年),但看到杜月笙如此鄭重恭敬地向“嚴先生”問好,也隻得站起來回答:“好!好!”兩人為這位我從未見麵、也不知何人的嚴先生致敬後坐下,在一旁的李祖永又驚又呆,一定在猜疑我這個小青年的不明來曆。他連忙提出我到杜府的來意,杜月笙毫不猶豫,欣然拍掌,招呼女傭:“稟告孟老板,上海來貴客要見她!”因為當時杜、孟尚未正式結婚,稱太太不合適,隻得以京劇界的尊稱“老板”稱之。而“貴客”又是誰?我是“貴客”?一定是因為“嚴先生”之身價使我這個無名小卒成為上海“貴客”。可是身為“冬皇”的孟小冬是否買賬?她不肯見我,我又怎麽下台?或許來自上海的“貴客”是非見不可的代號?正在我(包括李祖永)為“冬皇”是否接見我們而心神不寧之際,忽然見門外女傭舉手將門簾掀起,也就在這一忽兒,孟小冬輕步走到門前站定,一個光彩絢麗的“亮相”。“冬皇”在舞台上扮演老生,一身古裝,或青衣布帽,或相巾道袍,清秀臉麵,下掛長髯,雖灑脫也寬鬆。今天,她身穿一件淡米黃色的旗袍,貼身而苗條,烏黑的頭發梳成略顯蓬鬆的發髻,脂粉不敷,麵淨齒白,大方漂亮,仿佛一支出汙泥而不染的水仙。她佇立在客廳門外,雙眸朝客廳裏流麗顧盼,令人驚喜。杜月笙輕聲重複一句:“上海貴客沈先生拜見——”誰都以為“冬皇”會步入客廳,沒想到,孟小冬意外地向我做了一個舞台上“請”的舞勢,然後回過身,朝自己閨房走去。我一時為“冬皇”突然邀請發呆,連杜月笙也好久才回過神來,他笑著做個“請”的手勢,我連忙走出客廳,卑遜地落後三步,輕腳慢步跟隨“冬皇”。女傭又舉手掀起閨房門簾,“冬皇”再回身用手勢邀請,我才敢進入寧靜的“皇室”。隻見一張白銅床罩著淺藍珠羅紗帳子,四周是乳白色鑲金邊家具,既富麗又純潔。床前一張擱腳綠色藤椅,對麵一張小藤椅,白色牆上掛著一把胡琴,還有一張配著狹長鏡框的有些模糊的舊相片:《武家坡》劇照。沒有王寶釧,隻有孟小冬飾演的薛平貴孤單一人,顯得奇特和異常。在我瀏覽閨房之際,女傭送上蓋碗龍井茶和名伶上台前潤喉解渴的精巧小茶壺。女傭退出,我不敢先開口,孟小冬沉默等待後才啟齒問訊:“沈先生從上海來?”我回答:“是。”她喝一口香茗,又問:“上海還唱京戲?”我回答:“對。”又是半晌沉默,她雙目向我怔視,再問:“程硯秋程老板可登台?”我點頭。她還問:“麒麟童(周信芳)仍舊演戲?”她一一問候,唯獨不提梅蘭芳。我猜想她是故意回避,有意不提,怕被非議。她不問,是要我主動提出。於是我隻得提起梅蘭芳,讓她釋懷和放心。我也就用剛才回答別人近況的語氣,放慢聲調地不問自答:“梅蘭芳梅大師也上台演《穆桂英掛帥》,盛況不減當年,觀眾十分歡迎。”我邊說邊觀察“冬皇”的麵色,她竟毫無表情,隻漠然地點點頭,表示聽到。然後一片沉默,再也無話可說了。正好女傭掀起門簾,向女主人稟報:“客廳裏李先生要回府,請客人——”我想麵見“冬皇”的心願已完成,就趁機起身告辭。我出房門,走幾步,聽到房門關上,“冬皇”仍將自己禁閉在“金絲籠”裏。李祖永已在客廳門口等候。我向杜月笙道謝,他竟起身送我——或許是送那位“嚴先生”到門口。據說杜月笙到香港後,從來不送客。“嚴先生”究竟是誰,我至今也不知道。車夫拉開車門,我發現車廂裏有鳥籠一隻,就是我剛才在客廳無聊時觀望的那隻鳥籠。我不禁奇異,車夫鄭重地解釋:“這鳥籠是杜先生送給沈先生的。”我從不養鳥,香港狹小的住屋放不下這扁長的精巧鳥籠,就要車夫退還。李祖永在旁插言:“杜先生的東西,你要也要不到。他送給你,隻許收,不許退。你不要,我拿回去。”上車後,李祖永還沒問我與孟小冬的見麵情況,我就照實相告。李祖永邊聽邊點頭,好像知道所有內情:“那把胡琴,是杜先生氣喘病發後,孟小冬自拉自唱餘派戲,安慰老杜。那張照片?我猜想是她把梅蘭芳扮王寶釧的半張照片反折了壓在後麵。”說罷,得意地哈哈大笑,忽然又泄露秘密似的告訴我:“孟小冬本不姓孟!”這對我是震動人心的隱私。不等我提問,李祖永便直言相告:“我聽杜月笙說,清末民初一個冬天,孟家班去北京城郊宛平縣,班主孟七率領十數人在董家村祠堂演出文武戲目,從未觀看過京戲的鄉民濟濟一堂,空前熱鬧。日夜兩場,總有一個六七歲模樣的小姑娘衣著單薄立在戲台前,抬頭仰視,戲台上帝王將相、鑼鼓聲、琴弦聲及角色的唱腔都使小姑娘著迷。她目不轉睛地從開鑼戲看到完場,日場看完,她就消失,夜場還未開鑼,又已搶先立在台前。直到夜場結束,她又不知去向。第二天,她照樣無聲無息地來來去去。第三天結束,戲班向觀眾告別,她就不走,又羨慕又難舍地目睹演員們躺下睡覺,她才悄悄離去。第四天早晨,戲班收拾戲箱,正要出發,小姑娘帶人急急趕來,跪在孟七身前,懇求孟七讓她入戲班。這幾天,小姑娘看戲入迷,家裏人根本找不到她影子,她的魂已被戲班勾了去,家裏也留不住了。於是孟七一口答應,要付給他們一筆錢,父親拒絕,他不是賣兒賣女,而是希望女兒找到一條生路。小姑娘姓董,無名,大家叫她小董,進了孟家戲班,要改姓孟,又是在冬天進戲班,藝名就叫‘孟小冬’。”初見孟小冬後不到半月,李祖永又神秘兮兮地約我坐車去杜家。一進客廳,隻見方桌上正有一對尺半高的壽燭,燭火照紅客廳裏從未有過的喜氣,此時已經高朋滿座:馬連良,楊寶森楊寶忠兄弟,俞振飛,姚玉蘭等。孟小冬和杜月笙並坐在沙發藤椅上。我們去晚了,女傭隻得從別處搬來兩張座椅。李祖永因自己是不速之客而向大家做了個手勢打招呼,和我一起坐在屋角。馬連良繼續他剛才的談話,意思是今天是孟老板生日,為了紀念,請壽星唱一段餘派戲。眾人輕輕鼓掌。我當然高興,可以聽到我崇拜的“冬皇”近在身邊清唱一曲。女傭從裏麵取來那把掛在牆上的胡琴,楊寶忠親自操琴。不料孟小冬未唱先開言:“各位餘派門生、兄長,今天承蒙光臨,真是千載難得。我是理應請各位先唱一段餘派,作為紀念。”“冬皇”虛遜,說得也在理。各位謙讓,馬連良一馬當先,帶頭唱《戰太平》。我沒想到馬連良的餘派戲也唱得如此好,一改他獨特的馬派腔調。大家鼓掌後,杜月笙問他:“馬老板餘派戲唱得真好,為啥不唱餘派?”馬連良用飾演諸葛亮的手勢和聲調,自歎自嘲:“如今有餘派正宗嫡傳‘冬皇’在世,區區馬連良豈敢獻醜。”說罷抱拳向大家作揖,大家都笑了。接著輪到楊寶森,其兄楊寶忠操琴,珠聯璧合。楊寶森唱一段《文昭關》裏的快三板,真是快而不亂,一氣嗬成。大家連鼓掌也來不及,隻得連聲叫好。他一曲唱罷,眾人才鬆口氣。我這一次一連聽到兩位京劇大師平時不露的餘派好戲,真是萬幸。接著是俞振飛,他雙手搖擺:“我隻會唱昆曲,昆曲裏沒有餘派戲目。”輪到姚玉蘭(京劇女老生,杜月笙第四房夫人),她卻伸手邀請孟小冬。大家的目光都注視孟小冬,期望她能在這千年難逢、群英匯集的時刻,唱一出紀念餘叔岩、同時也是祝賀她自己生日的戲目。她慢慢地從座椅上起身,亭亭玉立,啟齒開口。雖然近乎耳語,但琴師從她的口型可以領會她想唱哪出戲:《武家坡》導板。楊寶忠的京胡出名,在戲院裏他一出場就滿堂喝彩聲。按菊壇規矩,角色未獲彩,琴師不可先聲奪人。楊寶忠不管,他的琴聲總是先角色的唱聲得彩。今天,隻有今天,他竟老老實實、平平穩穩地拉出導板過門,說明他對“冬皇”的尊敬。楊寶忠的導板過門拉得比平時緩慢悠長,所有人都凝神聆聽“冬皇”開口。冬皇唱了,唱得那麽低沉而餘派韻味特濃:“一-馬-離-了-西-涼-界!”真動聽,真過癮,似乎聽到餘叔岩本人在唱,又似乎聽到三十年前孟小冬與梅蘭芳合演《武家坡》時唱的那段導板的回音。大家正滿懷激情,又聚精會神地等待她唱那段更令人傾倒的西皮原板,楊寶忠已操起“原板”過門,卻誰也沒有料到,“冬皇”忽然從薛平貴回到孟小冬,抱拳向大家拱手,不再繼續唱了,還向女傭吩咐:“開飯吧!”她又對大家深深鞠躬,然後轉身走出客廳,頭也不回。難道怕人發現她內心的波瀾,還是有其他原因?“冬皇”的這一意外舉動,令所有人都訝異,又都不敢出聲,隻有杜月笙依舊笑臉招待客人。李祖永扯動我的袖子,在這場合不便告別,就悄悄離去。在車上,李祖永大惑不解地自問:“為啥隻唱一句?隻唱一句?”我也不明白,無法回答。幾天後,我遇到舒適,提起此事。他想起來:“抗戰勝利,天津電台邀請名伶廣播,孟小冬也被請到。她唱《武家坡》,也隻唱一句導板,就不唱了。”孟小冬與梅蘭芳在熱戀前後,多次在舞台上合演《武家坡》。薛平貴在出場前,先一句“導板”:“一馬離了西涼界!”出場接著唱大段西皮原板,一句一彩,與飾演王寶釧的梅蘭芳兩人合唱合演,一直到夫妻相認,大團圓結束,是一出喜劇。可是“冬皇”與梅蘭芳在舞台下、生活裏,隻有一場熱戀,沒有喜劇大團圓,而是悲劇永分離。他們的熱戀隻是他們漫長人生路上的一小段,是涓涓愛河裏的一個漩渦,剛開始就一閃光即消失不見了。“冬皇”在退出舞台、淡出人世後的隱居生活裏,偶爾獨唱當年與梅蘭芳合作的《武家坡》,也隻唱一句導板就戛然而止。這一小段飽含著凡人的悲歡之情和人生滄桑。這是一段不了情,也是一段未了情,永遠不會終止,也終身不會忘記。1986年,我在《新民晚報》連載發表長篇小說《大亨》。在刊登到杜月笙出場後不久,報社轉來一封讀者來信。寫信人具名黃國棟,信箋文字用鋼筆謄寫,自稱是杜月笙生前雇用的老賬房,抗戰時,杜先生命他留在上海杜公館處理一切事務。他寫道,今見《新民晚報》連載《大亨》記述杜月笙生前事跡,怕有錯誤,希望作者近期內來家一敘,企盼至極。我接信後立即去報館了解,得知黃國棟確實是杜月笙長期雇傭的賬房,此人解放後曾入獄,後來被釋放,係民主黨派人士。對於見麵,我不免猶豫,可又覺得非見不可,就按照他信封上的地址前去拜訪。在交談中,我環顧他家四周,發現牆上掛滿書畫,有張大千、徐悲鴻、劉海粟、齊白石等大師佳作,而更多的是梅蘭芳的畫,有直幅,有扇麵。我問黃國棟,他笑著答稱,上海淪陷,梅蘭芳從香港避難到上海,為了擺脫日偽的糾纏,蓄須明誌。然要養活一個劇團,因無收入而經濟拮據,便賣畫為生,然其名聲和作品不能與諸大師相比,買者少,價也低。在重慶的杜月笙知道此事,特命上海的黃國棟,凡梅蘭芳的畫,盡多收買,而且出價不菲,於是黃國棟以自己的名義收買梅蘭芳的畫,讓梅蘭芳能維持他的劇團直到抗戰勝利。此事傳到天津,孟小冬感激杜月笙仗義,也為她的心上人梅蘭芳在困難中得到救助而寬心。她始終記得杜月笙對梅蘭芳無私幫助的恩情。黃國棟還告訴我:1948年,平津被解放軍圍困,兵臨城下,孟小冬十分恐慌。這時,上海的杜月笙派來一架專機和姚玉蘭親筆書信,迎接孟小冬等人離開危城。孟小冬將有價值的重要物件,尤其是與梅蘭芳合拍的劇照和其他珍貴物品帶在箱子裏,一起坐飛機到上海。親如姐妹的姚玉蘭在茂名公寓大門口迎接,杜月笙在十七樓房間裏等候。孟小冬像死裏逃生,見到他們如見親人,雙手抱拳,深深行禮,以謝救命之恩,從此身入侯門,成為杜家的人。黃國棟告訴我這兩段真情實事,解答了我對“冬皇”心甘情願侍奉病弱的杜先生的疑問。她毫無名分也無所求地給她的恩人喂藥、撫胸,還自拉自唱一曲《武家坡》,但常常隻唱一句導板便停住。我第二次在香港拜訪杜府後不久,聽李祖永說杜月笙病情加重,他要親信代寫遺囑:一是他死後棺材要葬在上海高橋杜家祠堂旁,表示活不能回鄉,死後墳也要做在上海;二是他有10萬美金(由宋子安代為保存,是他在杜美路的別墅,原是他開設的賭場,抗戰勝利後賣給美國領事館)作為遺產,留給姚玉蘭和孟小冬。可是在臨終前,台灣方麵派來陸京士(杜月笙門生,1949年去台),奉蔣介石之命前來慰問,並告之杜月笙遺囑必須修改,將落葬地改為台灣,遺屬須親自送棺材到台灣,才能接受10萬美金遺產,這是命令,也是要挾。杜月笙在彌留之際,為了這筆錢,也不得不修改遺囑。開吊之日,我過去旁觀,隻見孟小冬穿一身黑色喪服,低下頭站在姚玉蘭身後,不讓別人注意。陸京士要求杜家遺屬隨棺木去台灣。姚玉蘭攜帶子女隨行,卻不見孟小冬。她自認服侍大亨杜月笙隻是為了報恩,有恩無愛,如今“恩人”死了,無愛的恩情也還完了。她不願以杜太太的身份出頭露麵去台灣領遺產,遭受人們的恥笑和奚落,她要維護“冬皇”的尊嚴。姚玉蘭從台灣回來後,將孟小冬應得的遺產交給她。孟小冬的租屋雖小,但屋寬勿如心寬,地點偏僻、清靜,無人來往。她擺脫杜月笙小妾的名分,單身一人,獨自生活。她丟棄原來那套華麗的家具,小屋裏布置樸實簡單,牆上依舊掛著胡琴,那張《武家坡》的劇照,不單是她飾演的薛平貴一人,而是將一直後折在背麵的梅蘭芳重又翻出,成為兩個人的合影。1967年9月,孟小冬接受姚玉蘭的邀請到台灣定居,因自己已經不是杜月笙的未亡人,不去杜月笙的墳墓吊唁,也不和杜門後裔及徒子徒孫聯係,單獨一人棲居在台南一個小城市裏。那裏依山傍水,鄰居們都不知道這位年過花甲的老婦人就是當年紅極一時的坤伶“冬皇”。她自己也不出頭露麵,自稱孟家媽媽,由一名女傭料理家務。她每晨早起吊嗓子練功,甚至放聲高歌《遊龍戲鳳》《空城計》《臥龍吊孝》《搜孤救孤》等餘派絕唱。1977年5月25日,孟小冬病逝,享年70歲。她帶走了坎坷的悲歡命運,與世訣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