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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雪如是說:
在物欲橫流、精神廢棄的時代,始終如一地關心靈魂生活的人是時代的先知,自覺地意識到身負的義務是大自然對我們的期盼。不論你是寫作還是閱讀,隻有獨特的創新是其要義。
我不關心我的作品對中國文壇的意義,它們對我自己來說是有意義的。
如今的文壇跟黑幫團體差不多了,但也沒見多少人敢說殘雪的短篇小說質量下降了。像我這樣保持作品質量不下降的作家已經很少了。我不擔心銷量,因為到現在為止還沒出現銷不動的情況。
許多作家都在文壇混,同那些所謂批評家抱成一團來欺騙讀者。因為現在大多數讀者還不夠成熟,分不出作品的好壞。當今時代是作家們“混”的黃金時代。為掩飾自己才華耗盡,就把“混”稱之為“轉型”。
青年作者得不到扶持。國家每年撥兩個億,全部都給他們喜歡的人。再就是投桃報李似成了文壇常規。手裏要有權。想搞有創造性的文學的青年們隻能自生自滅。這是種另類腐敗。我隻能寫點文章呼籲一下,還每次都被刪掉。我是最受排擠的。
中國當代作家的自卑情結
一個最明顯的例子就是王蒙。在80年代初的改革大潮中,他是那一輩人中最有才華的作家,他甚至張開懷抱接受西方文化(當然也是很有限的)。那個時候,他寫下了一係列比較好的,具有一定批判性的作品。但是這位老作家在新世紀裏的表演實在令人失望,不但創作上大大倒退,而且還拋出他那套老於世故的、圓融的傳統哲學來毒害青年,一時居然洛陽紙貴。他的“老王哲學”說來說去就是傳統的那套為人、為官之道,他自己不知有多麽自得。可是從那裏麵你哪裏看得到一點現代性的東西啊?既無絲毫的內心鬥爭,也無思想上的矛盾,更談不上有深度的自我解剖了。他那種哲學,放到幾百年以前也是最好的人生哲學,為官的學問。給人的印象是世外桃源的境界。可惜並不是人人都有他那樣的條件去保持那種白日夢的心態的。
再一個例子是阿城。一開始寫過一兩篇好小說,馬上江郎才盡。這是因為他在傳統中浸淫頗深,無法達到更高境界,現在的社會也不再有古人為文的基礎了。結果是非常尷尬,到了“遍地風流”簡直就是在強寫,堆砌詞藻了。於是隻好放棄,從此不寫小說。這批人中了毒自己還執迷不悟,還教導別人也要擺脫西方影響,否認文學的通約性,將地域文化當文學,實在是可悲。中國文人大都像他這樣狹隘,很多人根本不承認有什麽超越國界、人種的文學,也不承認有什麽共同的文學標準,因為我們的老祖宗從來不知道這種東西嘛。再說現在是後現代了,沒有標準才是正常的!確實,這種文學上的虛無主義同後現代的某些觀念倒是不謀而合的。
在海外,一些中國作家和漢學家喜歡賣土特產,認為越土,越是原汁原味,外國人越喜歡讀。這種策略也許會有一點點效應,但終究站不住腳的,而且同文學也沒有很大的關係。一部作品,裏頭共性的、通約的東西越多,文學價值就越大,這是個常識。因為共性又由作品的深度決定。純靠地域性傳奇和奇風異俗撐起來的作品是不會長久擁有讀者的——無論在國內還是在國外。
當前文學界總的趨勢是回歸。絕大部分作家都到中國文化裏麵找寫作資源,越傳統越好,有的甚至聲稱講故事的才能是衡量一部作品的高低的首要條件。我想,回歸大概是大部分中國作家的唯一出路。因為當初的向西方學習本身就沒有誠意,隻不過是想“剽學”人家一點技巧。技巧學會了之後,還是來做國粹的東西最順手,最有感情。傳統文化是溫床嘛。但是這個溫床,裏頭越來越缺少營養,所以裏頭長出的某些作品也變得慘不忍睹。不論我們的作家如何掩蓋這一點,作品日益蒼白、蒙騙讀者、胡亂拚湊的傾向已是不爭的事實。最為致命的特點就是寫作的平麵化,沒有精神境界,不知道作者為什麽要寫那種東西。當代文學發展成這樣,主要是我們的傳統文化裏沒有精神這個內核,而絕大部分作家又寄生在這個文化上頭,從那日益幹癟的身體裏頭去吸取營養,結果可想而知。
我還想在這裏舉格非的《人麵桃花》作為例子。我認為《人麵桃花》是格非寫得最差的作品,實在搞不懂他為什麽要寫那樣一個東西,而且寫了十年(從作品看,很明顯是沒有衝動的表現)。我看過他早期的幾個中短篇,那裏頭有熱情,有衝動,有矛盾和迷惘,而且他的感覺也算好的。可是《人麵桃花》裏麵有什麽呢?我隻看到一個過早衰老的中年人,利用自己有限的一點曆史感悟在勉為其難地拚湊所謂的“中國故事”。
《人麵桃花》不但同格非早期作品相比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就是同他的長篇《欲望的旗幟》比,也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才能了。《欲望的旗幟》雖然有觀念化的痕跡,也有做作之處,但畢竟那個時候他還是有衝動的,有很多段落比較好。但現在就是這樣一篇編造痕跡十分明顯的東西,獲得那麽多的專家一致叫好,使人深感文壇的窒息和黑暗。
《人麵桃花》和其隨後的獲獎是一場中國文壇的滑稽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