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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載於《文史參考》2011年第17期(9月上),原題為“‘九·一三事件’十大謎團”
作者簡介:舒雲 安徽省宿縣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1972年入伍,1974年開始發表作品,1991年畢業於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係。已出版長篇傳記《聶榮臻傳》(作者之一)、《林彪畫傳》、《大將羅瑞卿》、《百戰將星楊勇》,紀實文學《開國紀事》、《天安門下的握手》、《從西柏坡到中南海》(即《紅都秘事》)、《紅都紀事》、《界碑戀》、《林彪事件完整調查》等
40年前的9月13日淩晨,林彪一家匆忙乘坐三叉戟飛機,自山海關機場起飛,最終墜毀在蒙古的溫都爾汗。“九·一三事件”震驚世界,身為中共中央副主席、中央軍委副主席,在黨章中被確立為接班人的林彪為何落得叛國出逃、折戟沉沙的下場?
40年前發生的一幕,至今仍有許多謎團沒有解開。毛澤東南巡與“九·一三事件”有什麽必然聯係?為什麽林立果策劃的三個刺殺毛澤東的計劃還沒實施,就被毛一一粉碎?林彪專機是墜毀還是被導彈打下來?……學者舒雲根據大量目擊者的回憶材料和最新訪談,試圖撥開雲霧,盡可能還原那一段曆史的真相。
40年前,林彪乘256號三叉戟專機墜亡在蒙古的溫都爾汗,這場機毀人亡事件,改變了中國的政治走向。40年後,事件的真相依然迷霧重重。通過目擊者的回憶材料和最新訪談,或許有助於揭開這個事件一個個謎團。
謎團一
9月12日13時,毛澤東南巡突然回到北京
毛澤東為什麽要問北京是否安全?
毛澤東身體好時每年都要外出,返程一般在9月底。但1971年那一次南巡,毛澤東8月15日出發,卻提前半個多月返回北京。這一舉動十分反常,以致於在北京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的周恩來都非常吃驚。
9月12日13時10分,毛澤東專列駛入北京豐台站,他把掌握北京軍政大權的北京軍區司令員李德生、北京軍區第三政委紀登奎、北京市委第二書記吳德、北京衛戍區司令員吳忠召到專列談話。他首先和李德生確認北京是否安全。談話結束後,毛澤東讓李德生在南口布置一個全副武裝師,守株待“兔”。當時軍隊調動權在毛澤東手裏,林彪調不了軍隊,調一個排也要毛澤東批準。
15時36分,毛澤東專列從豐台站開出,16時05分抵達北京站。毛澤東專列從來沒有白天進北京,本來毛澤東打算在濟南召見濟南軍區司令員楊得誌,中辦主任汪東興打電話一問,楊得誌下部隊了,於是,專列在早5時抵達濟南停車50分鍾後,直接開回北京。
毛澤東的理發師周福明回憶:“9月12日晚上,南巡剛回來的主席吃過飯就睡下了。往常總理來之前都要事先通知,這次匆忙闖來,又神態嚴肅,我憑著多年來在主席身邊工作的經驗預感到出了大事。總理對我說,快把主席叫起來,有事向他匯報。不一會兒,總理出來了,對我們說,林彪要逃跑了,其他情況目前還不清楚,為了主席的安全,必須馬上轉移。屋裏氣氛頓時緊張起來,我迅速收拾東西。汪東興告訴我,在保證主席需要的情況下,輕裝上陣,做好打仗的準備。”
中央警衛團立即部署警戒,中南海隨之完成臨戰準備。
毛澤東為什麽認為北京不安全?
難道毛澤東已經得知空軍司辦副主任周宇馳說“轟炸中南海”的話,所以一定要在天黑後進中南海?
中央警衛局副局長鄔吉成回憶:“中央警衛團成立了高射機槍和高炮大隊,分在兩處,一處設在故宮西華門角樓,一處設在釣魚台國賓館南。釣魚台布置好了,但高射機槍根本弄不上角樓,隻好拉倒。”“9月12日午夜我睡了,汪東興親自打電話,說中南海已經進入一級戰備,你負責立即布置釣魚台的一級戰備。我馬上組織以假山為掩體,架起機槍,並迅速挖好工事,橋頭設置釘板路障,阻斷各樓之間的路徑,天亮才搞完。”
毛澤東南巡為了“敲山震虎”
1970年廬山會議後,林彪不寫檢討,也沒有動靜,甚至叫“黃吳李邱”(黃永勝、吳法憲、李作鵬、邱會作)不要再找他,而林彪的兒子、空軍司令部辦公室副主任林立果卻在南方十分活躍。情報源源不斷到了毛澤東那裏,他連著“三板斧”:“甩石頭”,開展“批陳(伯達)整風”;“摻沙子”,增加軍委辦事組成員;“挖牆腳”,改組北京軍區。毛澤東南巡時說,批陳整風匯報會,發了五個大將的檢討,都認為問題解決了。其實廬山這件事,還沒有解決。他們要捂住,連總參二部部長一級的幹部都不讓知道,這怎麽行呢?汪東興回憶:“中央先後召開了華北會議和批陳整風匯報會,都沒有很好地解決問題。??毛主席南巡,想推動這個問題得到深入的解決,以加強黨內的團結。毛澤東自己說他南巡目的,就是學陳伯達到處遊說”。
1971年8月15日13時,毛澤東抱病乘專列從北京出發,僅帶汪東興等幾個人,可是警衛龐大。隨衛的中央警衛團幹部中隊100餘人,由中隊長陳長江負責,全部雙槍、手槍加自動步槍,另外還配有輕機槍。毛澤東走前特別問陳長江,槍裏有沒有子彈?
8月16日,根據毛澤東指示,周恩來、上海市委第一書記張春橋、北京軍區第二政委紀登奎、解放軍總參謀長黃永勝前往北戴河向林彪匯報工作,分別談了宣傳、常務、生產、軍事等。匯報結束後,周恩來說,毛主席提議,黨中央決定國慶前後召開九屆三中全會,然後開四屆人大。這番話對林彪震動很大:九大前召開的八屆十一中全會,不就把劉少奇拋出來了嗎?九屆三中全會是不是要把林彪拋出來呢?
1970年在長城。左起:黃永勝、邱會作,吳法憲,李作鵬 陳綏圻,葉群,胡敏
就在周恩來向林彪匯報的同一天,毛澤東專列抵達武昌車站,並當即召見武漢軍區政委劉豐談話,提出“不要搞陰謀詭計”。次日,毛澤東召見河南省革委會負責人劉建勳等,劉豐也在座,毛澤東說:“這次廬山會議,他們搞突然襲擊,地下活動,是有計劃、有組織、有綱領的。這就是反對九大路線,推翻九大二中全會的三項議程。有人看到我年紀老了,快要上天了,他們急於想當國家主席,要分裂黨,急於奪權。這次廬山會議是兩個司令部的鬥爭。”
劉豐從來沒有看到過毛澤東談到廬山會議時那種嚴厲的表情。毛澤東說,什麽“大樹特樹”,名曰樹我,不知樹誰,說穿了是樹他自己。什麽人民解放軍是我締造和領導的,林彪親自指揮的,締造的人就不能指揮呀?我就不相信你黃永勝能夠指揮解放軍造反,軍下麵有師、團,還有司政後機關,你要動軍隊幹壞事,聽你的嗎?毛澤東叮囑劉豐談話內容不要傳達,尤其對北京要絕對保密。從8月18日到24日,毛澤東閉門不出。他在考驗劉豐,看他會不會把談話內容透露給林彪。劉豐曾是武漢空軍政委,“文革”初期林彪曾與劉豐、曾思玉有一番講話,被印成文件。不過,劉豐始終沒有透露談話內容,直到9月6日,副總參謀長李作鵬陪朝鮮人民軍代表團訪問武漢,劉豐到車站迎接,才告訴了李作鵬。
毛澤東宣布華國鋒兼任廣州軍區第一政委
8月25日,毛澤東讓汪東興通知已任國務院業務組副組長的華國鋒速來武漢。8月27日,毛澤東帶著華國鋒到長沙,與湖南省負責人卜占亞談話。第二天,毛澤東將廣州軍區司令員丁盛、廣州軍區政委劉興元和廣西負責人韋國清召到長沙談話。毛澤東宣布華國鋒兼任廣州軍區第一政委。廣州軍區是林彪四野的老底子,毛澤東要加強對廣州軍區的掌控。
據陳長江回憶,汪東興在第二天向他們傳達,毛澤東當著許多人的麵,質問丁盛、劉興元:“你們同黃永勝那麽密切,來往那麽多,黃永勝倒了,你們得了!”“我就不相信我們的軍隊造反,我就不相信你黃永勝能指揮解放軍造反!軍下麵還有師、團,有司政後機關,你要動軍隊來搞壞事,聽你的?”“把二十幾歲的人捧為超天才,這有什麽好處?”
不知道是不是毛澤東的“預防針”起了作用,包括林彪的老部下丁盛、劉興元在內,“諸侯”們個個金口緊閉。77歲高齡的毛澤東“周遊列國”,他不坐飛機,但“各方諸侯”要派飛機接送。空軍司令員吳法憲隻知道專機接了誰,卻“探”不到談話內容。而“北戴河”最關心的就是談了什麽?林彪夫人葉群和林立果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們明明知道毛澤東談話的內容與林彪有關,就是打聽不到,知情者似乎都在有意回避。從8月16日到9月6日,毛澤東的談話被他自己的命令死死“封鎖”,“大棒”始終沒有揮動起來,北戴河的“蛇”不動,“虎”也不動。這怎麽行呢?總得讓某些人“立功”吧。一定要讓北戴河知道。廣州軍區是四野南下的最後根據地,林彪是四野司令員,在四野威信最高,他的老部下中不可能所有的人都“封鎖”林彪。毛澤東讓丁盛和劉興元回到廣州軍區傳達他的秘密談話,期望有人傳話,敲山震虎。
9月2日,江西省負責人程世清在毛澤東談話時說,7月周宇馳兩次來南昌,並運來一輛水陸兩用汽車,要江西仿製,7月底他用飛機拉走了。程世清還談到林彪女兒林豆豆叫他見到主席也說說,葉群好多事包括到政治局開會,都瞞著首長(林彪)。林立果也不知道在下邊幹些什麽。毛澤東望著窗外,沒有說話。
9月3日零時,毛澤東專列抵達杭州。離開長沙前,毛澤東讓華國鋒回北京,“隻跟總理一個人談”。汪東興、華國鋒等在韶山滴水洞追記了毛澤東的談話內容,經毛澤東看過,專送周恩來。
9月4日,周恩來收到毛澤東講話稿,這似乎是在試探周恩來。毛澤東南巡半個多月了,還沒人敢把毛澤東談話透露給林彪。周恩來經受住了“考驗”。
“北戴河”接到情報,“蛇”動了,“虎”也動了
9月5日,丁盛、劉興元從長沙回到廣州,根據毛澤東的指示,召開廣州軍區2000多名師以上幹部大會,傳達毛澤東講話的主要內容,這在南巡的省份裏絕無僅有。終於,廣州軍區空軍參謀長顧同舟和劉豐中了圈套,他們分別透露了毛澤東南巡的談話內容。顧同舟向周宇馳和於新野二人報告了傳達的內容。9月6日,周、於二人駕直升機飛到北戴河向林立果報告。同一天,李作鵬聽了劉豐的透露後大吃一驚,當天返回北京後,秘密向黃永勝匯報了毛澤東談話內容。當晚,黃永勝就把情況通報給了葉群。
1971年9月17日,顧同舟被隔離審查,1980年7月被逮捕,1982年3月,軍事法院判處他有期徒刑11年,剝奪政治權利3年。罪行隻有一條“通敵罪”。把毛澤東南巡的內容泄露給了“北戴河”,促使他們提早下決心謀殺毛澤東,發動反革命武裝政變。李作鵬沒有這條罪,他向黃永勝匯報,“理直氣壯”。黃永勝是總長,是上級,李作鵬是副總長,當然應該通個氣,李作鵬要求黃永勝不要告訴“北戴河”。但黃永勝回到西山,就捅給了葉群。所以黃永勝的罪名有一條和顧同舟一樣。
9月6日,“北戴河”分別接到顧同舟和黃永勝的“情報”。就這樣,“蛇”動了,“虎”也動了。此時毛澤東正在杭州,毛澤東還是住在他最喜歡的西湖邊的劉莊一號樓,他每次來杭州都住在這裏,在這裏召開許多重要會議。一號樓實際上是四合院平房,院子很大,古柏參天。翻過一座不大的山,就是雷峰塔。據陳長江回憶,服務人員多了些生麵孔,且訓練有素。外圍警衛也有變化,省公安機關的老熟人都靠邊了,出麵接待毛澤東的幾個負責人中,隻有空五軍政委陳勵耘說了算,他掌握著省軍區和治安警備大權。毛澤東在同浙江省負責人的談話中,毫不客氣地問他,你同吳法憲的關係如何?吳法憲在廬山上找了幾個人,有你陳勵耘,還有上海的王維國,廣州的顧同舟,你們都幹了些什麽?陳勵耘支支吾吾。
潘景寅多次駕駛過毛澤東專機。這是潘景寅相冊裏保存的毛澤東在專機上的照片
毛澤東在杭州突然轉移專列
9月8日晚上,林立果帶著“林彪手令”從北戴河回到北京,“手令”上隻有一句很含糊的話:“盼照立果、宇馳同誌傳達的命令辦”。
9月9日1時,林立果、周宇馳、空軍政治委員江騰蛟在西郊機場工字房討論,決定在上海動手,讓江騰蛟用火焰噴射器打毛澤東專列。此時正在杭州的毛澤東突然提出轉移專列。專列轉移到靠近紹興的一條專線上,汪東興借口防曬,讓為專列搭一個棚子。汪東興回憶:“杭州有一位好同誌派人暗示毛主席,杭州有人在裝備飛機。還有人指責毛主席的專列停靠在杭州筧橋機場支線“礙事”,妨礙他們走路,一些多次接待過毛澤東的工作人員也反映了一些可疑情況”。“現在想來,那時的形勢是極其危險的,但毛主席並沒有把他知道的危急情況全部告訴我,他老人家沒有作聲,他沉著地待機而動。”
9月10日午飯後,毛澤東突然提出到上海,隨衛的幹部中隊措手不及。午飯前他們與當地駐軍打了一場籃球,全身汗透,剛洗的衣服還在滴水。中隊長陳長江命令用雨衣把濕衣服包起來。13時40分,專列由紹興返回,14時50分返回杭州站。16時毛澤東專列開出杭州,沒有通知任何人。18時10分,毛澤東專列停在上海郊區虹橋機場專用線。毛澤東一反常態,就住在專列上,隨時準備出發。
汪東興回憶:我把上海當地警衛全部撤到外圍,毛主席主車周圍換上隨衛的幹部中隊,以防不測。在離我們專列150米的地方是虹橋機場的一個油庫,要是油庫著火了,我們的火車跑都跑不掉,所以我特別派了兩個哨兵在那裏守衛。汪東興此舉是因為林立果等曾秘密提出炸虹橋機場的油庫嗎?
要不是等了許世友15個小時,毛澤東當天就會離開上海。9月11日上午,毛澤東和許世友、王洪文談完,還是悄悄離開上海,一路駛回北京。
誰是“內線”?
如果沒有“內線”,毛澤東怎麽可能對林立果一夥的“活動”了如指掌?林立果的“小圈子”主要有周宇馳、於新野、劉沛豐、程洪珍、李偉信。“鐵杆”周宇馳、於新野自殺,劉沛豐死在溫都爾汗。活著的隻有程洪珍和李偉信。程洪珍出獄後精神失常,林立果賞賜的對象也吹了,孤身回到老家山東寧陽。他沒有結婚,借住兄嫂家,靠給人看門維持生活。據說1996年程洪珍跑到山上喝農藥自殺了,時年52歲。
李偉信是林立果的“生活秘書”。林立果等起草《五七一工程紀要》時程洪珍不在場,而李偉信在端茶倒水。所有關於《五七一工程紀要》的材料都出自李偉信的孤證。他說“林立果說林彪知道《五七一工程紀要》”;“正本在北戴河”;“林立果說首長知道‘三個方案’”;“聽於新野講,黃永勝他們同意一起去廣州”??而《五七一工程紀要》的發現也與李偉信有關。他負責燒文件,最後離開空軍學院“據點”。北京衛戍區保衛部部長王樹德回憶,9月13日已經把林立果在北京的五個“據點”都看守起來了。令人困惑的是,為什麽三天後王蘭義等人打掃衛生時空無一人,而《五七一工程紀要》的拉鏈本卻放在桌上?連避孕套都扔進火堆,為什麽留下如此重要的證據?
李偉信是上海人,1950年16歲參軍,擅長美術,“文革”初期空4軍大院到處是李偉信畫的毛澤東巨幅像。林立果到上海時,李偉信為他收集“毛澤東像章”。作為林立果“生活秘書”,李偉信幾乎和林立果“形影不離”,他比程洪珍更有條件“報告”。
9月13日清晨,周宇馳等人脅迫起飛的3685直升機因飛行員陳修文毅然駕機返航而迫降懷柔。周宇馳開槍殺害了英勇的飛行員陳修文,陳修文後來被授予烈士稱號。周宇馳和於新野、李偉信相約自殺。周宇馳、於新野死了,李偉信放了空槍,被五花大綁關進北京衛戍區的地下室。北京衛戍區作戰處處長張輝燦去查看,李偉信迫不及待地說“我要找汪主任”。張輝燦問“哪個汪主任”?李偉信說“我要找汪東興”。張輝燦立即報告北京衛戍區司令員吳忠。吳忠秘書李維賽回憶:“吳忠和吳德一起到地下室審問過李偉信。”
1981年,空軍法院因李偉信犯有積極參加反革命集團、陰謀顛覆政府、投敵叛變(未遂)罪,判處他有期徒刑15年,送原籍上海市提籃橋監獄服刑。出獄後,李偉信與老婆離婚,投靠世界級的華裔建築師,做世界各地的藝術建築,事業相當有成。
謎團二
16時,林立果突然決定返回北戴河
誰透露了毛澤東秘密回京的情報?
林立果不知道毛澤東何時回到北京。9月11日22時,林立果接到空4軍第一政委王維國的電話,說毛主席中午離開上海。林立果沒有特別驚慌,因為他認為毛澤東9月25日之前不會回北京,他還有時間。但9月12日毛澤東剛到北京,林立果就得到了消息。
毛澤東一向行蹤不定,尤其最後這次南巡,更是出其不意。陳長江回憶:“毛主席南巡前嚴令,不準任何人泄露他的行蹤。”誰這麽嘴快,把毛澤東回到北京的絕密情報透露給林立果?這個告密非同小可,直接導致了“九·一三事件”的發生!如果林立果不知道毛澤東回到北京,就不會坐林彪專機去北戴河,林彪怎麽可能半夜“機”叫?
林豆豆回憶:“毛澤東回到北京,讓汪東興告訴葉群。”原來告密者是毛澤東自己。葉群得知毛澤東回到北京,馬上告訴林立果。林立果決定當晚飛北戴河。
9月12日18時左右,潘景寅接到去北戴河的命令。
張耀祠說:“‘九·一三事件’很突然。突然在哪裏?林立果想在上海暗害毛澤東,沒辦到。計劃沒出來,毛澤東突然回到北京。林立果緊張了。是他們的意見,不是林彪的意見。林立果那一套不可能實現,還是個娃娃,把自己力量看大了。”
謎團三
12日21時50分多,林豆豆向中央警衛團報告
林豆豆報告中央警衛團的初衷是什麽?
林豆豆說:9月12日21時,葉群叫我到她的住處看電影,這時我才知道林立果回來了。與此同時,林彪內勤張恒昌告訴我,他聽見主任(葉群)對首長(林彪)說,去廣州不行,去香港也行,首長始終沒有答話。我立即問林立果去哪,他說馬上去廣州。
林豆豆希望林彪的警衛秘書李文普去中央警衛團大隊部報告,但李文普不相信,說“主任說去廣州,林立果說的也是去廣州,要是真的去廣州而沒發生什麽事,那可不是一般問題,那可不得了!”林豆豆想,如果自己不去報告,李文普就更不相信她講的了,她決定去中央警衛團講明情況。李文普馬上讚同,說“你見到(中央警衛團副團長)張宏就說我同意你去找他,我派劉吉純陪你一塊去,你叫張宏馬上和我聯係”。
林豆豆回憶:我去報告是想讓中央警衛團作好準備,以對付緊急情況,並通過中央警衛團與中央取得聯係。因為單靠林辦工作人員,即使能把問題解決了,許多事情中央不知道還是不行。1972年8月26日周總理見到我時說,你當時也隻能那樣做。
張宏立即上報張耀祠:據林彪女兒林豆豆報告,林立果密謀要坐停在山海關海軍機場的飛機外出,到什麽地方沒有聽清楚。
張耀祠回憶:“張宏給我打電話,林豆豆講,林立果、葉群正在商量要挾持林彪今天晚上逃跑,還要派飛機轟炸中南海,暗害毛主席。林豆豆讓我立即直接向張耀祠報告,保衛好毛主席。我接電話是在汪東興秘書值班室,汪東興和秘書高成堂都在場。張宏說一句,我重複說一句,他們兩人都聽清了。汪東興立即用電話向周總理報告。”
林豆豆是9月7日坐飛機到的北戴河。她本來身體不舒服,不想去。葉群說林彪病重,非要她來。林豆豆剛到北戴河,林立果就和她談到廣州、香港,並說他馬上返回北京看牙。林豆豆明確反對,她認為,首長(林彪)哪裏也不去,就在北戴河最安全。在林豆豆的堅決反對下,林立果流露出一絲放棄的表情,當天他沒有走。但9月8日晚林立果還是坐飛機回到北京。
林豆豆說:“我從9月7日便分別找警衛科長劉吉純、李文普及林彪內勤陳占照、張恒昌談話,其中和李文普談得最多。因為林彪對李文普的信任超過了對葉群和林立果的信任。我讓李文普注意觀察情況,組織工作人員應付隨時可能發生的突然事變,特別要防止有人在林彪身上用藥,一定要確保林彪神誌清醒和人身安全。開始,李文普並不相信我說的林立果要帶首長(林彪)去廣州、萬一不行就讓首長去香港以及林立果要害毛主席的事。後來他也感到事情有些不對頭,向我說了葉群和林立果瞞著林彪所幹的一些事情”。
李文普證實了林豆豆的說法:“9月12日下午,我在平台上乘涼,林豆豆突然對我說,‘林立果淨幹壞事,要害毛主席,他們還要去廣州,萬一不行就讓首長去香港,你不能讓首長上飛機走。’林豆豆與葉群感情不好,與林立果也有矛盾。葉群到處散布林豆豆有精神病,現在冒出這麽大個‘陰謀’來,真把我嚇了一大跳,我首先想這是林家母女又鬧矛盾了。問林豆豆有什麽證據,沒有任何證據,我當然就更不相信了。我長期在林辦,對林家真真假假的事見多了,聽多了,就見怪不怪了。所以“九·一三事件”前發生的諸多事情,我們都沒有很大的警惕,這也是原因之一”。李文普當時的想法是,“我有什麽理由不讓首長上飛機?如果他要上,我不讓他上,能行嗎?這麽大的事,為什麽你自己不去向林彪報告?隻要林彪說句話,林辦工作人員都會聽林彪的指揮。你不敢向林彪查問,卻要我阻止首長上飛機,把責任推給我們這些不知底細的工作人員。我從來沒有幹過這樣的事,負不起這個責任”。
9月12日晚上,李文普在值班室值班,林豆豆又把他叫到小廁所,再次講了不能讓林彪上飛機。李文普還是說,沒有證據,我怎好不讓首長上飛機。伴君如伴虎,從李文普的角度考慮,他不願意向林彪報告似乎是可信的。
謎團四
葉群半夜突然要去“大連”
葉群臨走前給黃永勝打電話了嗎?
葉群和林立果原計劃9月13日7時去廣州。9月12日晚上,葉群安排林豆豆和張清林的定婚儀式,放兩場電影,她則一直在打電話。葉群與留守毛家灣的秘書於運深講了半個小時,於運深說童管理員問幾隻烏龜怎麽辦,葉群說給江青送去。葉群還和邱會作夫人胡敏講了半個多小時,誇獎胡敏給孫女名字起得好。
22時30分左右,周恩來打電話給葉群,通話半小時。周恩來問葉群有沒有調飛機,葉群說沒有,馬上又改口說有,是我兒子飛來的。邱會作回憶:葉群說:“101(林彪)想動一下,去大連住幾天再回北京開三中全會,特向總理報告。”總理問:“什麽時候起身?”葉群答:“今晚走,準備空中走。”總理說:“晚上飛行不安全,不要坐飛機走。三叉戟才進口,駕駛員還不熟悉。明天白天走,可以坐飛機。”葉群說:“你知道,那個急性子(指林彪)很難說服得了。”總理說:“為了安全,必須這樣做。你應當耐著性子做說服工作。”周恩來還說,需要的話,我去北戴河看一看林彪同誌。葉群極力勸阻。
周恩來命令吳法憲準備兩個機組,並要吳法憲陪自己去北戴河。吳法憲也給葉群打了電話,報告總理要去北戴河。空軍34師師長時念堂很快調來兩個專機組,在候機室待命。但周恩來並沒有去北戴河,是虛晃一槍嗎?
這時林立果接到周宇馳的電話,說西郊機場“封”飛機了。自從9月6日得知毛澤東南巡談話後,葉群就坐立不安,她知道毛澤東要端掉林彪了。接完周恩來的電話,葉群試圖給黃永勝打一個電話,探聽北京的動靜。黃永勝正在人民大會堂參加周恩來召集的會議,周恩來接到北戴河報告後,要求與會者不要出門,也不要接電話,同時在門口布置警衛。所以軍委一號台找不到黃永勝,葉群更加慌了。
李文普回憶:“大約23時多,葉群叫我到林彪臥室,她先進去跟林彪說了幾句話,然後叫我進去。這時,林彪早已從床上起來穿好衣服,說今晚反正也睡不著了,你準備一下,現在就走。”葉群連外衣也沒有穿,和林立果一起把已經服了安眠藥的林彪從床上拉起來,幾分鍾後坐“大紅旗”走了。
周恩來在中央政治局緊急會議上說:“23時多一點,接到北戴河中央警衛團的報告,說葉群宣布,周總理同意首長今晚起身去大連。葉群一宣布就上汽車走了;23時多,林豆豆從北戴河中央警衛團打來電話說:他們(葉群、林立果等人)坐汽車把我爸爸搞走了。” “林豆豆說昨晚林彪已服了安眠藥,在北戴河上汽車是兩個人扶著上去的。”“這個人(林彪)的脾氣是很怪的,很難說服他不走。但為了安全,我還是命令警衛部隊要把他們追回來。晚上無論如何不準放行,出了問題怎麽負得了責!”
謎團五
李文普的槍傷沒有鑒定
李文普為什麽在薑作壽攔車後下了車?
林豆豆回憶:去中央警衛團大隊部報告前,我對李文普說,“我對你談了幾天了,要提高警惕,不能麻痹,一定要防止今晚出事,你能保證首長不被弄上車嗎?”李文普說:“能保證,你放心好了。”我又問:“你有把握嗎?”李文普說:“這不成問題,我們有這麽多人,林立果要是真的要跑,我們就是拚了,也不能讓他把首長弄走。”我說:“我叫張宏帶部隊上來,由他們出麵阻攔。在部隊沒有上來之前,你無論如何要盡一切努力保證首長不被弄上汽車,不然就麻煩了。”李文普說:“在張宏沒帶部隊上來之前,我一定保證首長不被弄上車。”我問李文普隨身帶槍沒有。 李文普說:“沒有。”我責備他:“你們平時都帶槍,到這時候為什麽不帶槍?”李文普說:“槍放在宿舍裏,馬上就帶。”
1980年為審理“兩案”,總政取證組到山西呂梁礦山,找到李文普。總政取證組成員李喚勞回憶:“事隔近十年,李文普與原來說的基本一樣。他說他事先不知道他們往哪裏跑。”
李文普反複強調,要張宏給他打電話,因為他要知道中央的態度。可是,張宏既沒有打電話,也沒有帶部隊上來。葉群又讓馬上走,忐忑不安的李文普給空軍副參謀長胡萍打電話,問到哪裏去,胡萍說不知道。李文普又給張宏打電話,剛掛通,就被林立果壓斷。李文普上車前,不知道上邊是什麽意思。
“大紅旗”衝下山,中央警衛團二大隊大隊長薑作壽到路中間攔車,葉群讓衝過去。薑作壽要不是躲得快,肯定撞上。實際上薑作壽隻是想問到哪去,每次林彪出行,二大隊都要隨衛。李文普理解錯了,他看見中央警衛團戰士打著背包坐在路邊,認為沒有中央指示,誰敢攔林彪的車?上邊一定是“不讓走”!李文普腦子一團亂麻,林豆豆已經和他講了那麽多,首長(林彪)還是上了車,如果出了事,他要掉腦袋。李文普對總政取證組說:當時我就是想下車問問怎麽回事。我是警衛秘書,為林彪的安全,有權處理。但是車不但不停,還打了我一槍。
李文普自己打了自己一槍?
“大紅旗”加速衝過中央警衛團大隊部後,突然停車,李文普從車上跳了下來,這時響了五槍。李文普打了一槍,車裏的林立果打了一槍,二大隊中隊長蕭奇明打了三槍。蕭奇明看到差點撞上大隊長,非常氣憤,他拚命追車,正好“大紅旗”停下,他衝著司機楊振剛一側的玻璃窗就是三槍。他想把司機打死,但他忘了,“大紅旗”是防彈玻璃,所以他三槍彈著點都在“大紅旗”左側的玻璃上,卻沒有打穿。
中央警衛團向中央報告,林立果在車裏打了一槍,彈洞在車的搖把底下,彈殼也在車裏。薑作壽回憶:中央警衛團天天玩槍,看彈著點就知道彈道。如果林立果開槍,有車頂擋著,他隻能朝下。李文普左肩受了槍傷,他打的那一槍的子彈殼掉在地上,但彈洞沒有找到。
9月13日零時左右,中央警衛團軍醫陸正武為李文普簡單包紮。曾任外科醫生的張清林將繃帶拆開,看過傷口說“你是自傷啊”,李文普沒有反駁。他被送到北京軍區281醫院,門診叫來外科值班醫生李太和。李太和看見李文普坐在板凳上,身上還背著一把小手槍。手槍非常小,像玩具一樣。李文普身邊還有幾個帶著武器的“看守”。李文普說自己是中央警衛團的,擦槍走火。李太和一聽就是騙人,這麽晚了,擦什麽槍?李太和又問,有多遠?李文普說沒多遠。旁邊一個“看守”搶白一句:你自己打的!“看守”把李文普的槍下了。
李文普為什麽偷偷留下幾張紙?
李文普的清創手術持續一兩個小時,這中間林彪專機起飛了。手術室護士注意到李文普聽到飛機聲一愣,不是不讓起飛嗎?怎麽又起飛了?在李文普住院的十幾天中,有中央警衛團的四人“保衛”。大隊長薑作壽說,倒不是把李文普當敵人,隻是交代不能跑了,也不能死了。
李文普話極少。李太和給他換藥,換完了他才低聲說一句謝謝。李太和看他的頭發太長,提出給他理發。“保衛”嫌理發室太遠,說借個推子就行了。每天李文普坐在桌前寫材料,到底應該怎樣交代,他拿不準,所以他的交代幾乎讓人看不懂。
國慶節前,中央警衛團要回北京,也讓李文普出院。李太和說寫個出院小結,中央警衛團說不用了。第二天一早,李太和到病房,預備再給李文普檢查一下,沒想到李文普已經被押走了。
護士楊桂蘭整理床鋪,發現李文普留下幾張16開白紙,上麵寫著林、葉逃跑問題,林老虎,槍走火??。她趕快把這幾張紙交給教導員張淑英,張淑英上交醫院政委。最後來了一個首長,給接觸到這幾張紙的人辦了學習班,嚴令不準外傳。張淑英問有這回事嗎?他說相信黨中央,相信毛主席。
李文普的槍傷為什麽不鑒定?
林立果坐在李文普後麵,李文普負傷時站在“大紅旗”右車門外,李文普如果麵向車門,坐在李文普後麵的林立果子彈隻能擦“前胸”到“右臂”。李文普如果背向車門,林立果的子彈是擦“後胸”到“左臂”。怎麽可能“前胸擦到左臂”?中央警衛團攔車,使李文普相信了林豆豆的話,他想通過“走火”,給自己找個退身之計。傷在哪兒?李文普也考慮好了,右手拿槍,隻好“委屈”左臂了。“前胸擦向左臂”,隻能是李文普自己打自己。
林辦秘書於運深“九·一三事件”發生時在毛家灣值班,當天早上就被監禁在值班室。他聽中央57號文件說“林彪親自開槍打傷跟他多年的警衛人員”,根本不相信。林彪連握個鉛筆都要別人捂熱,而且林彪沒有槍,怎麽可能開槍打傷警衛人員?
李文普說,“審查時從來就沒有人說過是自傷”。後來的說法是林立果打了李文普一槍。車在,人在,從彈道上很容易鑒定,給李文普包紮和檢查傷口的醫生也不止一個。事實真相隻需司法鑒定一下便一清二楚。
9月13日零時左右,周恩來接到北戴河中央警衛團的報告,“半途林彪的老警衛員,現在的保衛處長李文普跳下車來,受了傷”。這些情況都還有待查清楚。”為什麽不查清楚?張耀祠回憶:我沒有檢查“大紅旗”,這事過去就懶得檢查。那個情況下不能說自己打的,那時懷疑他(李文普)是自己打的。他不願跟他們走,下來就好交代了。張宏說:走火,不說什麽事,不要鑒定。中央已經發了文件,與中央一個口徑。汪東興更幹脆,算了,小節,不再幹擾。
1971年9月13日淩晨,潘景寅就是從“天下第一關”山海關走的,一去不複返
謎團六
潘景寅的病故軍人通知書
林彪專機上天前,潘景寅不知道要飛出國境?
9月13日零時22分,林彪大紅旗駛進山海關機場,這時三叉戟還在加油。林彪等人從工作人員的小鐵梯爬上飛機,如果潘景寅事先知道,他一定會準備好登機梯。零時32分,還有五名機組成員沒有上機,機場也沒有給放飛指令。但葉群說有人要害林副主席,要潘景寅立即起飛,他當然要強行起飛。
“九·一三事件”後中央政治局緊急會議上,周恩來說:“林彪飛機強行起飛後,是在京山航線飛行的,空軍的雷達看得很清楚。但到了接近承德時飛機徐徐下降,到了承德上空雷達搜索到一次,飛機調頭向北去了。”從林彪專機起飛後在空中的緩慢“問號”看,潘景寅並不知道要到哪裏去。
1980年11月16日,《人民日報》第一版右下角刊登新華社電:中共中央副主席鄧小平昨天上午在人民大會堂會見美國《基督教科學箴言報》總編輯厄爾•費爾和夫人,回答了客人提出的問題。11月24日《人民日報》頭版刊登“鄧小平答美國記者問”。正值中國審判“兩案”,厄爾•費爾問:“根據調查,飛機失事是自然的事故,是由於飛機維修不好呢?還是別的原因?”鄧小平回答:“據我個人判斷,飛行員是個好人。因為有同樣一架飛機帶了大量的黨和國家機密材料準備飛到蘇聯去。就是這架飛機的飛行員發現問題後,經過搏鬥,飛機被迫降,但這個飛行員被打死了。”鄧小平答非所問,問飛機失事原因,卻說“飛行員是個好人”。
這時飛行員潘景寅並不是好人。“九·一三事件”中的兩位飛行員能比較嗎?直升機在陳修文的駕駛下沒有出逃,而是兜了個圈迫降在懷柔,而潘景寅卻在蒙古溫都爾汗機毀人亡。毛澤東說“林彪幫了一個大忙”,這個“忙”是飛行員潘景寅“幫”的。潘景寅家屬孫祥凝憑著鄧小平的“好人”說,上訪一年,拿到了潘景寅的《革命軍人病故通知書》。
謎團七
林彪怎麽可能有橫豎兩版“手令”?
在懷柔直升機迫降現場,北京衛戍區繳獲林彪給黃永勝的信和“林彪手令”。邱會作回憶:“周總理叫公安部長李震、衛戍區司令員吳忠等十餘人來到福建廳。長方形桌子中間擺著一個大搪瓷盤子,裏麵放著一個大黑本子,本子上有兩頁白紙,貼著很多碎紙片拚起來的一封信,是林彪寫給黃永勝的,紅鉛筆字,像林彪寫的,但疑點一看就能看出來。當時就有人(不是黃吳李邱)提出:‘這是手跡嗎?’我也走近桌子去看了一下,我看後搖了搖頭,表示懷疑。黃永勝氣得坐在那裏不說話。”
林彪的信由空軍副參謀長王飛轉交黃永勝,王飛和黃永勝都否認見過這封信。為什麽要王飛轉交?為什麽林彪信在周宇馳身上?直升機上有一個錄音機,忙亂中被按響,放出竊聽的葉群和黃永勝通話。林立果的第二方案是去廣州,如果黃吳李邱不去,除了拿槍“綁架”,這個錄音也是個威脅吧?
9月8日晚上,林立果在西郊機場下飛機後,向胡萍出示橫版“林彪手令”。豎版“手令”在周宇馳身上,給江騰蛟、魯瑉、關光烈、劉世英、李偉信、程洪珍等人看過。豎版“手令”最後一次使用是9月13日淩晨3時15分,周宇馳憑它騙取了直升機。林彪怎麽可能寫兩版“手令”?十年審案為什麽沒有發現這個橫版“手令”?
“林彪手令”和林彪給黃永勝的信,筆跡生澀。“林彪手令”是一句很含糊的話,“盼照立果、宇馳同誌傳達的命令辦”。寫給誰的?按什麽“命令”辦?林彪沒有當過副職,下命令都是死命令,不可能用“盼”。如果真是“林彪手令”,為什麽掌握軍中大權的黃吳李邱沒有動靜?卻讓“娃娃”拿著他的“手令”招搖?林彪晚年不動筆,甚至葉群讓保密員李根清模仿林彪字體批文件。葉群、林立果、周宇馳、於新野等也練過林彪簽名。
謎團八
林彪專機強行起飛
山海關機場為什麽沒有攔住林彪專機?
山海關場站參謀長佟玉春回憶:1971年9月13日0時06分,海軍第一政委李作鵬第三次來電話,說這架飛機要聽北京周總理、黃總長、吳副總長和我的指示,其他人批準不能起飛。調度值班員李萬香報告:已經要了兩個油車加油。0時15分,我步行去停機坪。0時22分,距離林彪專機不到100米時,我看見林彪“大紅旗”快速開來,停在專機邊上,我趕緊往專機跟前跑。林立果、劉沛豐下車,林彪、葉群也下了車。葉群大喊:有人要害林副主席,我們要走。油車快讓開!林立果也大叫,飛機快起動!他們沒等梯子車,就順著工作梯爬上飛機。這時,一輛大吉普開來,中央警衛團的七八個人下了車。他們沒有任何反應,呆呆地看著林彪上飛機。林立果則到專機旁邊打電話,事後看很可能是打給周宇馳,讓周宇馳“北上”。特設師邰起良也從飛機上下來打電話叫副駕駛陳聯柄等人,我攔住他,說沒有周總理批準,專機不能起飛!邰起良沒有說話,林立果把他推上飛機。邰起良似乎有些猶豫,回頭看了好幾次。
佟玉春急了,他命令油料科長王學高和油料排長王敬之各帶一輛油車,開到滑行道出口50米處設障,無論如何不能讓飛機起飛。如果兩輛油車到位,肯定堵死了上天的路。而兩個幹部先後借故下了油車,老兵也把油車停在半路。隻有新兵劉三兒把油車開到指定的攔截位置。
林彪專機的三台發動機都發動起來了,聲音非常大。佟玉春朝天打了三槍,催警衛連快來。這時停機坪的照明燈熄滅了,跑道燈也沒有打開,林彪專機憑著機頭燈,快速滑行。上邊有人喊“油車快讓開”!劉三兒嚇得趕快讓路,但還是被30米長的右翼打彎了油車蓋上的鐵棍。也許是太著急,潘景寅差點兒撞到跑道邊的一堆大石頭,他強扭了一個90度的大彎,致使飛機提前轉彎,一個輪子陷到跑道邊的豆子地裏。山海關白天剛下了大雨,地裏全是泥。潘景寅加大油門,飛機狂吼著從東向西進入了跑道,留下20多米長的一道泥溝,起飛了。20多天後豆子收割,老百姓撿到飛機膠皮、燈罩、有機玻璃等幾十塊碎片。佟玉春認為:飛機和油車相撞,造成右翼嚴重受損。而右翼裏是兩組油箱,飛行一兩千公裏,在飛機速度、高空氣流等各種複雜因素作用下,很可能短路起火,這或許是墜毀的原因?
周恩來說:“葉群他們到山海關機場後,是采取緊急上飛機的辦法走的。在當時的情況下,基層單位是很難攔得住的。”“能想到的辦法都想到了。??飛機是強行起飛的。”
1971年9月21日,美國衛星拍攝的蒙古溫都爾汗林彪飛機墜機現場的雲圖。經到過現場的孫一先辯論,認為是準確的。A處是燃燒的灰燼,B處是林彪等人的墓地
謎團九
林彪專機迫降是因為缺油
山海關機場到底加沒加油?
三叉戟1E型的油表總計為23.5噸,實際裝21噸,容量誤差有2361千克。最大油量航程4205公裏。潘景寅在接到飛往山海關的命令後,讓機械師李平加16噸油。可是加到15噸時油車沒油了。這樣飛到山海關機場後,剩油12.5噸,潘景寅又叫李平加到17噸。壓力加油快,可三叉戟第一次在山海關機場加油,油管和三叉戟油嘴不配套。如果爬上機翼,用重力加油太慢。潘景寅說明早再說。
林彪專機起飛後,李德生在空軍指揮所反複查問,它有多少油?空中耗油量多少?還能飛多遠?山海關機場報告沒有加上油。山海關機場真的沒有加油嗎?
9月12日23時54分,潘景寅接到林立果從保密機打來的“馬上走”的電話,他讓34師調度室主任李海彬要兩個油車。同時潘景寅叫三個機械師加油。從山海關機場調度室的值班記錄看,23時55分李海彬要了兩個油車。23時56分,山海關機場調度室值班員李萬香通知兩個油車加油。
保障專機,絕對是緊急集合的速度。山海關場站副參謀長李仁傑回憶:“場站的油車最大的能裝8噸油,那天晚上是兩個4噸油的油車,三五分鍾就能到位。”因為壓力加油不行,直接用兩輛油車重力加油。兩個機械師李平和張延奎一兩分鍾後也上了林彪專機右翼,各負責一輛油車。西郊機場馬主任說15至18分鍾可以加完2.5噸油。李仁傑說半個小時可以加完4噸油。林彪專機強行起飛前至少有20分鍾的加油時間,又是兩輛油車同時作業,4.5噸油應該加得差不多了吧?
據李海彬回憶,9月12日晚上,潘景寅到山海關機場,開完班後講評會,他就到了李海彬調度室,躺在李海彬的床上,和李海彬閑聊,沒有任何異常。潘景寅要了油車20分鍾後,說油加得差不多了,就去了停機坪。
時任山海關場站參謀長的佟玉春說:“當時有人說沒加上油,也有人說加上油了。”油車有嚴格的登記本,怎麽可能模棱兩可呢?如果加上油,是不是支持“叛逃”?最後山海關機場說沒有加上油。林彪專機在山海關機場加油是關鍵問題,為什麽十年審案,不查山海關油車登記本和油庫油量?
1972年中國空軍專家組出具報告:三叉戟IE型平均每小時耗油四噸半。從山海關到蒙古溫都爾汗1100公裏,飛行不到兩小時。飛行高度3000米,耗油較多,總耗油量9.5噸至10噸。所以林彪專機墜毀時,存油2.5噸上下。
這個計算除了沒提山海關加油,還忽略了一個重要情況。三叉戟IE型最大起飛重量65噸,載客115人。而林彪專機隻有9個乘員,按每人120斤計算,一下少了13噸。如果隻有12.5噸油,又少了8噸油。林彪專機起飛就少了21噸,耗油是否也會減少三分之一呢?而且隨著油量成噸消耗,三叉戟越輕,耗油也將越少。
從蒙古溫都爾汗到烏蘭巴托290公裏,相當於北京到山海關,也就20多分鍾的航程了。蘇聯人判斷林彪專機飛到烏蘭巴托的油是夠的,飛伊爾庫茨克的油也夠。林彪專機迫降時決不止2.5噸油,否則燒不出那麽大的火。為什麽不把油耗到最低?為什麽要采取自殺式的迫降?
謎團十
林彪專機黑匣子在蘇聯手裏
林彪專機在飛越中蒙邊境時著了火?
2時27分,林彪專機在飛行115分鍾後,墜毀在距中蒙邊境360公裏的溫都爾汗,機上9人全部死亡。
林彪專機是被打下來的嗎?誰打的?中方、蒙方和駐蒙蘇軍?吳法憲提出攔截,毛澤東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空軍作戰部部長魯瑉回憶:“在林彪專機建立的這條航線上,沒有設置地空導彈。”而中國的地空導彈隻能發射40公裏。空軍作戰部副部長林立果也十分清楚,他不會去撞“槍口”。
林彪專機的飛行高度3000米,減去地麵的海拔高度600米,也就2400米左右。邊境雷達監視隻有幾十公裏。1時55分,林彪專機從414號界碑上空進入蒙古,下降到2500米,左右拐彎。
林彪專機是被蘇聯打下來的嗎?
前蘇聯駐華大使館參讚古達舍夫·裏薩特·薩拉甫京諾維奇(顧達壽)在回憶錄《我的中國生涯》中披露,林彪飛機“在蒙古溫都爾汗被擊落。蒙古空軍在雷達裏發現一架中國軍用飛機侵入蒙古領空,錯誤地把它當作是偵察機。”
技偵8團的情報顯示,蒙軍雷達偵測到了林彪專機進入蒙古領空,但蒙古軍方還沒有采取行動,目標已經消失。
在蒙中邊境有能力發射導彈的是駐蒙蘇軍。如果真有人打,那應該是駐蒙蘇軍。駐蒙蘇軍的職責是監視中國,林彪專機進入蒙古境內,目標大,飛得又慢,是不是被蘇軍誤為偵察機,匆忙發射導彈了呢?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麽“九·一三事件”後,蘇聯如此積極到墜機現場,拆走一台發動機和黑匣子。也可以解釋林彪專機空中著火,來不及耗油就緊急迫降的原因。
林彪專機飛到蘇蒙邊境了嗎?
“九·一三事件”40年了,蒙古和蘇聯始終沒有公布林彪專機的飛行路線。2004年9月1日,退休克格勃頭子紮格沃茲丁接受鳳凰衛視中文台駐莫斯科記者的采訪。他說聽當地老百姓說,林彪專機飛到了蘇蒙邊境。
雖然林彪專機飛越國境不久,中國雷達就跟蹤不到了,但可以根據飛行時間推算。林彪專機有三個時間,起飛時間零時32分,飛越國境時間1時55分,墜毀時間2時27分。也就是說,林彪專機在中國境內飛行83分鍾,在蒙古境內飛行32分鍾。從航程看,林彪專機在國內航程是三分之二,而從國境飛到蒙古溫都爾汗是三分之一,大致和飛行時間相吻合。
從地圖看,蘇聯赤塔距離中蒙邊境414號界樁的直線距離是800公裏,而赤塔距溫都爾汗的直線距離約600公裏。林彪專機每小時飛500多公裏,怎麽可能半個小時飛1400公裏?
當然,林彪專機選擇的迫降方向是從北向南,而不是它的飛行方向從南向北。但僅憑這一點並不能說明林彪飛機正在返回的路上。因為飛行員需要在迫降場重新建立航線。
林彪專機是先起火後墜落嗎?
潘景寅為什麽帶幾噸油野外迫降?三叉戟機翼內側油箱與機腹幾乎在一個平麵上。機腹擦地迫降,機翼油箱的存油將起火爆炸。潘景寅采用近乎自殺的方式,是碰到了比帶油迫降還要危險的事情?北空技偵8團值班組長李平說,林彪專機一飛出國境線,就開始著火。因最先報告林彪專機墜毀,李平榮立三等功,並得到一個差三分一塊錢的筆記本獎勵。可是林彪專機能帶火飛行360公裏才迫降嗎?
空軍副參謀長王飛回憶:林彪專機出去後,蒙古有個情報,有個大型目標從中國方向入侵。這有兩種含義,這不是殲擊機,是不是轟炸機是個問號,準備作戰完全來得及。以後就沒有什麽消息了。我從空軍指揮所下來之前,又是地麵報告,大型目標著火了(在空中著火),掉下來了。不是先下來,後著火。這個情報非常可靠,是技術偵察。蒙古邊防部隊看出來,向上報告,他搞不清是怎麽回事,說空中不明物體燃燒降落下來、消失。不是雷達觀察到的,是肉眼看到的。
時任空軍情報部部長賀德全回憶,技偵8團偵聽到蒙古方麵通話“有一架飛機正在升空”,“不明飛行物沿邊界飛行”,“大型目標在空中起火,掉下來了”。
蒙古人拉哈瑪最早發現林彪專機墜毀。她看見從西南向北飛來一架冒著大火的飛機,繞圖門山轉一圈後順著紮森山穀向西南飛行,大概不到20分鍾墜毀。溫都爾汗幾位目擊者都說:先看見飛機著火,然後才墜落。
9月13日早晨5時多,中國邊防檢查站報告,一架大型飛機在溫都爾汗爆炸。蒙古、蘇聯、中國都插了手,這就使“九·一三事件”複雜化了。周恩來作出“自行墜毀”的結論,把這個國際事件化為國內事件。
(參考資料:《汪東興回憶——毛澤東與林彪反革命集團的鬥爭》,汪東興著,當代中國出版社1997年版;《上將李德生:最後一位“文革”政治局常委》,《鳳凰周刊》2011年6月15日;《紅牆,知情者說Ⅲ·從“九一二”之夜到“九一三”淩晨》,董保存著,中國青年出版社2011年版;《紅色警衛》,鄔吉成、王凡著;當代中國出版社2003年版;《張耀祠回憶毛澤東》,張耀祠著,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6年版;《林彪衛士長李文普不得不說》,李文普著,載《中華兒女》1999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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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年代初,林彪(左)在空軍某機場與飛行員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