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無法不自卑（三）

經過十三個小時的顛簸，趙博在糊裏糊塗的夢境中醒了過來，他起身看了看窗外，此時，美利堅的大地開始向他展開另一種容顏：雄偉的山脈上星星點點的鋪著白色的積雪，山體在陽光的照射下顯現出幽藍的顏色。不一會兒，他便看到這座城市的俯視圖，那一塊塊的方格形宛如集成電路板，唯一高聳的建築物便是Downtown那塊地方。趙博覺得自己在夢裏：這就是美國，這就是Los Angeles。趙博不禁想到飛離中國時的那一刻，那時他還望望這離自己越來越遠的故土，心裏不禁說：“別了，中國。”而現在，當飛機慢慢落在跑道上時，他切實地體會到他真正的踏上這片國土了。 姨媽一家子正在機場門口候著，趙博老遠的看到他們翹首看著出來的人群。金發碧眼的姨夫，個子高高的，在姨媽身旁顯得分外注目，表妹安安靜靜的，自從她親生父親去世後就一直悶悶的。那個剛一歲的混血小表妹Tracy沒來，可能是太小的緣故。趙博看看周圍的人群，突然發現中國人出奇的多，這時老媽象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喊著姨媽的名字。姨媽一家人也看到了，走過來幫著推行李車。不一會兒，他們來到了泊車位，兩家人親親熱熱的上了車。 車子行上了高速，窗外是一片豔陽天，到處都是深色的棕櫚樹，長長的葉麵上在陽光的普照下仿佛鑲著金邊。差不多四十多分鍾的樣子，姨媽把他們送到事先租好的公寓，說先讓他們休息一下，晚上再過來帶他們去吃飯。 由於時差沒調整過來，趙博困懨懨的，他睡了一個下午，到了晚上，姨媽開車過來接他們去一家廣式餐廳吃飯。趙博注意到他所住的地方中國人很多，他不由得問姨媽：“這是什麽地方？”“這是M市，過去呀叫小台北。這邊挺方便的，中國超市餐館很多，如果住其他地方，怕你們開始不習慣。”姨媽邊開車邊說道。趙博望望窗外，天還未黑，但一家一家的餐廳開始閃著燦爛的燈，上麵或是康康小美，三和燒臘之類的字樣。在不長的路段，趙博已經看到三家中國超市。等下了車的時候，滿耳的國語或是廣東話，街上的報紙也是華文的。一進餐廳，滿廳的鳥語敲擊著他的耳膜。那一刻，趙博覺得自己是不是移民來廣州了？ 趙博的肚子有些餓壞了，自顧自的先夾起菜來吃，媽在旁邊輕叱了一句：“大家還沒吃呢！”姨媽忙說：“哎，別這樣，坐飛機時間太長吃的也不舒服，沒關係，多吃點！”說著就給趙博夾了份菜。“你看這孩子。”媽臉上有點掛不住，但也拿起了筷子。“還是沒少讓你媽操心吧？”姨媽笑吟吟的問道，“嗨！他要是在國內考大學，還不知上什麽學呢。”媽媽執著筷子對著兒子點了點。“你少說兩句！”趙博抬起頭皺著眉頭不耐煩的說道，然後又低下頭扒拉碗裏的飯去了。“嗨！哪有這樣和媽說話的？”媽媽正準備再說些什麽的時候，專門做和事老的爸爸笑眯眯的勸道：“好拉好拉，時差還沒倒過來那，呆會還回去休息呢。” 洋姨夫有些好奇的望著這一切，然後很優雅的繼續練習拿筷子。小表妹Tracy坐在嬰兒專座裏，眼睛和頭發都是褐色的，白白嫩嫩的臉頰跟個粉團子似的。她很興致盎然地看著這一桌的人，小手興奮的一搖一搖。媽媽顯然很喜歡Tracy，不時逗弄著她。然後不由得歎口氣：“我孩子怎麽沒這麽漂亮呢？”然後轉過頭對姨媽說：“你說我這孩子怎麽生的這是？而且還不讓人省心。”“愛怎麽生就怎麽生，我怎麽被生成這樣你自己知道。”還沒等姨媽接話趙博就先接了茬，姨媽聽了隻好打著哈哈，“怎麽說話沒大沒小的？”爸爸拍拍趙博的肩，趙博不理，他瞥了一眼天真的Tracy：“小假洋鬼子！”他心裏暗暗罵道。 晚上回了家，趙博偷偷用電話卡給曲嬋打了個長途。在他眼裏，老媽變的有點越來越不可理喻，沒事找事似的瞎編排話；爸爸永遠是媽媽的秘書，當了一輩子的和事老。隻有曲嬋，此時隻有她能夠理解自己，因為不管他說什麽，曲嬋總是默默的傾聽著，有時很恰倒好處的發表點意見。他在曲嬋麵前永遠都有著強烈的演講欲，仿佛曲嬋永遠是他的忠實聽眾一樣。 “喂？”聲音輕輕的，電話通了。 “是我，我到了。”趙博頓了一下，“你還好嗎？” “還可以。”曲嬋應道，“你呢？” “正轉時差呢。” 他們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講著，趙博感覺有些遠，那熟悉的聲音就在自己的耳旁，可一擱下電話卻是隔著大洋。臨上飛機的時候，他看見曲嬋遠遠的望著他。他的母親不同意他們來往，這個女孩隻好來偷偷的送行。在出國之前，趙博想象過很多戀人在機場離別時的情景，就象日劇一樣：男主角來遲了，在女友快出關的那一刹那，女孩回過頭，正好和男生的眼神打個對著，於是兩人很激動，然後流著淚向對方飛奔而去，緊緊相擁，再天昏地暗的擁吻著，鏡頭隨之360度的轉，這時便有抒情而激昂的音樂響起。。。。。。不過現在是角色對換，但遺憾的是老媽的作梗使得他腦中的這出戲無法在現實中實現。趙博想起自己頂多吻了那女孩的臉，人都到美利堅了還不知道接吻是什麽滋味，遺憾啊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