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無法不自卑（二）

自那以後，趙博似乎一夜之間變了人一般。原先甚至有些乖戾的淘氣變的有些收斂了，他依然引人注目，不過不再是那種惟恐天下不亂的方式。他暗暗改了出風頭的策略：以前，他是淘氣包的典型，一個星期裏如果沒有三次在辦公室站著就是奇跡了；現在，平素不喜歡文藝活動的他開始頻頻在各種校園文藝演出裏出現，比如說唱個歌或是表演段小品什麽的。從這角度講，他還是有點文藝細胞在裏麵的。特別是記憶馮小剛的電影台詞，那種感覺倒象是另一個葛優在說話。趙博笑起來的神情活象康熙微服私訪裏的三德子，有點滑稽，又有點諂媚。當他這種近於風風光光的中學時代快說尾聲的時候，他突然跟眾人宣布：我，趙博，就要去美利堅合眾國定居去了。 那時正臨近七月，當大家都焦頭爛額的準備高考的時候，我們這位趙博同誌正溜達溜達在校園裏轉悠呢。高考此時對他來說，隻是過過場子的遊戲而已。他現在做的，是到校長室那裏為他出國材料做一些蓋章。待一切工作做完了，校長站起來拍拍他的肩很意味深長似的說：“你呀，這次出國對你來說有很大的意義啊，而且還是美國啊，到外麵記著自己還是中國人。”領導說話到底是不一樣的，這種口氣聽上去好象是趙博要去接受什麽重要任務。趙博不覺得有些好笑，但他依然很客氣的點頭應道：“我知道，校長，我會記住您的話的。” 從辦公室出來，趙博想到了曲嬋，那個個子瘦小的高一女生，還有十五分鍾就放學了，今天他想和曲嬋好好談談，至於談些什麽，他還沒想好。 在趙博未成熟的心智裏，曲嬋應該算是他第一個女朋友，盡管兩人沒拉過手，甚至別說kiss了，但他從曲嬋含羞的模樣中看出，這個女孩對他，還是存在很深的好感的。他們是在學校的校慶彩排上認識的：趙博代表他們班出小品節目，當他們休息的時候，也會看看其他班排練的節目。這時趙博注意到有一班高一的女生排練舞蹈，一水蔥綠的人兒和著音樂輕盈的舞動著。他瞅見最後一排一個長的小小的清秀的女孩子，舞步雖然和別人一致，但臉上的神情和別人並不合拍，那種有些心不在焉的表情讓人感覺她並不喜歡這種表現性的活動。果然，當這班人休息的時候，趙博注意到她幾乎是孤立於其他人的，隻是一個人默默的站在一旁，微笑著聽其他女伴的嬉笑。輪到趙博他們班的時候，趙博有意的在表演中加入更多即興的成分，使整個小品分外搞笑；這一切，自然吸引了曲嬋。當時，大家都覺得趙博如果不考個藝術院校的表演係之類的就有些太虧了，說不定以後又會出個第二個葛優。也就在那時，曲嬋從周圍人口中知道了高三有個很滑稽的男生叫趙博。 下課鈴響了，一群一群的學生從教學樓裏湧了出來。趙博在校門口仔細搜尋曲嬋的身影，不一會兒，他瞧見她和另外兩個女伴向門口走來。曲嬋這時也望見他，回頭跟同學說了兩句，便向他這個方向跑來。“什麽事兒？”曲嬋問道。“沒什麽，邊走邊說吧。”趙博揮揮手，兩人便向車鋪走去。 “今天，想跟你說點事。”趙博一邊騎車一邊說道。 “是關於你出國的事吧。”曲嬋不等他回答便接了他的話。 趙博有點發愣，想不出該怎麽說好。 “什麽時候走？”曲嬋繼續問道。 “差不多明年三月份的樣子。”趙博跳下車，他們是在海邊上，海風微微的吹過，正好吹散了曲嬋的長發。 “曲嬋。” “你好好的出去，不用太掛牽我。”曲嬋回過頭，微笑著，長發被風吹到她的額前來，她也停下了車。 這個下午，他們就在海邊的沙灘上一直默默的走著，沒有太多的話，可彼此心裏都明白，他們才十七八歲的年紀，卻第一次麵對長距離的分別。 趙博生平第一次輕輕牽起曲嬋的手，那是一隻纖小柔軟無骨的手。趙博輕輕的握著，海浪一次一次的湧上來，他的心潮想平靜，卻和海浪一樣不可遏止的澎湃著。曲嬋的長發被海風吹著不時撩撥到他的臉頰，那淡淡的海鹹味連同著她的長發飄入他的鼻息裏。愛情啊，當你剛剛恩惠於我的時候，卻又不聲響的跑開了。趙博有些傷感，這麽多年來，他沒有象今天這樣的傷感過，也許這便是初戀的痛楚與酸澀。曲嬋靜靜的，手任他輕輕的拉著，臉上既沒有悲傷也沒有快樂。她是一個相信命運隨遇而安的女孩，從她很小的時候父母離異開始，她就明白世間有些事情是不可挽留的，就象現在，盡管他現在正牽著自己的手，但轉瞬間，這也就是自己人生一段小小的記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