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對親家夫婦的高考之路

音樂：《琵琶語》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高考日子；看到有關今年高考的新聞報道以及朋友們分享他們當年參加高考的經曆，我想起了我們夫婦與親家夫婦的高考之路。

大千世界、茫茫人海中有兩對夫婦因為兒女緣份成為親家。女兒女婿是同校不同專業的大學同學，有緣在校相識、相愛、以及畢業後步入婚姻殿堂。而我們這兩對親家夫婦的緣份也有許多的巧合，在美國成為親家的我們皆來自於中國的江蘇和浙江兩省，隻是我先生與親家母是同一個省，而我與親家公是同一個省。另一個巧合是我們兩對親家夫婦在同一年結婚，先後隻差20天左右；並且我們的孩子們恬好在同一年出生，先後隻相差一個月左右。更加有趣和巧合的是兩位親家公都是參加1978年高考及入學的大學生，兩位親家母都是1980年參加高考及入學的大學生。然而，我們4人的高考之路卻有很大的不同。

據相關報道，1980年全國高考平均錄取率是8%，那是被大學錄取人數與參加高考人數的比例；如果換算成大學錄取人數與當年高中畢業生人數之比，那麽錄取率遠低於8%，與當時貧乏的高等教育資源以及嚴苛的高考政策有關。在1980年，高中畢業生們依然存在考大學和考中專隻能二者取其一的政策；因此，同年的高中畢業生中有許多人選擇了考中專，其中不乏一些有實力能考上大學的農村中學莘莘學子們；即使在城市中學裏也有少數對高考信心不足的畢業生選擇參加中專入學考試。我和親家母是江（蘇）浙（江）城市高中理科班的畢業生，分別在江蘇和浙江參加1980年高考並被大學錄取。

與在1980年參加高考的兩位城市高中畢業生相比，在1978年參加高考的兩位親家公的高考之路則是複雜曲折多了。親家公從一所城市中學初中畢業後因多種原因沒能上高中，而是被踏入社會。1978年參加高考時，隻在文革時期上完初中、並且已經初中畢業好幾年的親家公完全靠自學補習了高中數理化；聰明的他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一所全國重點大學。據相關報道，1978年全國高考平均錄取率是7%；江（蘇）浙（江）兩省中小學教育水平在全國屬於比較先進的，因此，在這兩省參加高考的學生們競爭也尤其激烈；一位初中畢業生能從高考中脫穎而出實屬不易。

而我先生作為一所農村中學高中畢業生的1978年高考之路更是坎坷曲折。先生出生成長在浙江中部丘陵地區的一個小山村，那裏的自然資源並不豐富，上個世紀70年代的那一帶很貧瘠。據先生說他上的小學是建立在山坡上的一棟隻有4個房間的簡陋房，外加一個搭建的簡易廁所。其中兩個較大的房間是教室，一個較小的房間是教師宿舍，而另一個更小的房間是廚房。整個小學5個年級隻有兩位老師；並且5個年級的學生們被按排在僅有的兩間教室成為混合年級班級。這所簡易山村小學的學生來源於分散在學校周邊的幾個山村，而那個年代山村之間的交通皆為泥濘坎坷的山路，孩子們去上學實在是不容易。因此，在山村小學裏沒畢業就綴學的學生並不少見。所幸的是這所小學就建在與先生村莊鄰近一座山的山坡上，他去上學並不遠。先生說在他童年記憶中的那兩位小學老師都非常好，他很崇拜他們，覺得老師們都很了不起。

因為先生家所在的附近山村沒有中學，他小學畢業後到鎮裏的一所中學上初中。因為離家路途遙遠加之交通不便，他在那麽小的年齡就離開父母開始住校的獨立生活。據先生說，鎮裏的這所中學沒有高中，隻有初中部。而鎮裏唯一的高中是由他所在的人民公社以及鄰近其它7個人民公社合辦，也是這8個公社僅有的高中。在那個年代，由於農村缺乏教育資源，大多數農村學生初中畢業後無緣升入高中學習；當時能否升入高中主要由學生所屬的生產大隊推薦，其中政審是重要一環。國民黨政府執政時期在當地招考小學教員時，我的公公以全縣第二名的成績考到公職，成為一位小學語文老師並在新中國成立之後繼續任教；然而，有多年教學經驗、性格耿直的他因為指出了當時任職小學教育的一些缺陷並提出了一些建議，他被打為右派分子，被開除教師公職以及遣返回鄉務農。盡管我的先生在初中學習成績優秀，但作為右派分子的兒子，他沒有被所在生產大隊推薦上高中；被推薦的是一位老黨員的兒子。非常感恩的是我先生的初中班主任老師愛才心切，在學校為我先生據理力爭；更重要的是我先生的小學班主任老師一直以來關注我的先生並且為他升高中與農村生產大隊相關負責人溝通；加上那位被推薦的學生原本在初中學習成績就很差，他本人和他的家人對他是否上高中都不熱心；先生說還有關健的一點是他趕上了鄧小平第二次複出（1973-1976）的末班車，教育重新被重視，學生初中成績在升高中時也有了一定的參考價值；綜合以上多種因素，我的先生最終如願以償地上了高中。而先生的高中班主任老師在高中那兩年對他也是亦師亦父，在準備高考的過程中對他有許多額外的關注和輔導。先生參加了1978年高考，成為那所農村中學200多名高中畢業生中被大學錄取的6名高中生之一，並且上了一所全國重點大學。

先生的小學、初中、以及高中的班主任老師們是他人生中的關鍵人物，重要領路人。這三位老師與我先生的父母原本並不相識，先生家人中也沒有任何人對這三位老師請客送禮；三位老師的相助是自覺自願，出於他們對一位優秀學生的珍惜和愛護。先生以及家人對這三位老師一直心存感恩。第一次聽到先生的相關分享時，我對這三位老師也心存感激，否則，我就沒有機會遇上他以及結婚生子：-）））。

由於城市和農村教育資源等方麵的不平衡，無論是在上個世紀，還是在本世紀，農村學子接受高考教育之路都很艱辛。祝福正在參加高考的每一位青少年，尤其是那些來自鄉村中學的孩子們；願他們高考之後的成績沒有任何一人被他人冒名頂替，願他們當中沒有任何一人接受高等教育的權利被他人剝奪。

[廣陵曉陽]

回複 '藍色的小溪' 的評論 :

謝謝老朋友。剛與我的先生確認，在1978年的南方也是實行中小學9年製義務教育，小學5年、初中2年、高中2年。他說在城市，也許能保證9年製義務教育；但在農村，則完全不一樣，尤其是最後二年（高中）升學非常困難，如我在文中描述的他升高中的經曆。我的記憶中那時的南方城市也是9年製義務教育，但到我們1980級學製開始轉形，高中是3年，總共10年。後來不知從那一年開始，初中開始上三年，總共為11年；再後來，小學變為6年，總共變為12年：-）））。

祝平安！

[藍色的小溪]

南方與北方的教育真是不同。七八級居然上過高中，而北方隻有九年一貫製。不可同日而語。江浙真乃人文之地。

[廣陵曉陽]

回複 '林向田' 的評論 :

謝謝老朋友。是啊，在異國他鄉成為兒女親家並且有這麽多的相似之處真是緣份。

祝平安！

[林向田]

你們兩對親家的確有很多相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