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孩子的鬱悶

我沒有孩子，有一個侄女和兩個外甥女。 他們不是我養大的，但是，他們小的時候，我都帶過，又加上自己沒有孩子的緣故，對他們的感情還是很深的。三個孩子當中，大姐姐的女兒晶晶出生的最早，是我們家第一個孫子輩，因此也就得到特別多的寵愛，她從小就很活潑，性格外向，很少哭， 遇到什麽事，都是嘻嘻哈哈一笑就過去了。哥哥的孩子悅悅在一年半後出生，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侄女總是愛哭，一天到晚哭哭唧唧，動不動就掉眼淚，我母親在他們還不到三歲的時候就說：晶晶是個樂天派，聰明，教得好，是個出色的女孩子，教不好，就是個飛女；悅悅像林黛玉，死心眼，重感情，以後可能會想不開，容易得精神病。最小的天雅是個可愛的混血兒，她出生的時候，我母親已經去世很多年了，天雅4個月大的時候，家裏人看她的相片都覺得她看上去很像我母親，現在她已經十歲了，非常漂亮，而且大大咧咧的是個樂天派，有時候我真的有些覺得她是我母親轉世投胎。轉眼二十多年過去了，兩個大的孩子都到了談戀愛的年紀，於是，當父母的開始頭痛了。 去年，不經常和我聯係的嫂子突然給我發來電子郵件，叫我勸一勸她的女兒，原因是她找了一個男朋友，他們當父母的都不滿意，覺得這個男孩子不適合她，一向倔脾氣的哥哥氣得跳起來，對唯一的女兒發下狠話，他不會見這個男孩子，也不會接受這個男孩子，如果他們要結婚，好自為之，他當父親的決不會給他們任何祝福。這事情讓她這個做母親的很是頭痛，這一邊是自己的丈夫，那一邊是辛苦帶大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讓她夾在中間無所適從。我看了她的郵件後，幾經考慮，還是給侄女連續發了幾封郵件，不外是教導她如何正視父母的忠告，希望交朋友的時候要多方考慮，不要因為戀愛而迷失了方向等等。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我自己也覺得太老套，才發現，我有點像九斤老太了。 說實話，我知道無論我怎麽勸說，她都不會聽的，自己是過來人，回想一下我在20多歲時談戀愛的時候，也從來沒有聽過別人的勸告。 不出所料，我寫的所有郵件發過去後，都石沉大海，沒有一點回音。這下子，我這個當姑姑的覺得有些沒有麵子，這個侄女也太不尊重我這個姑姑了， 心裏未免有些窩火。 打電話過去，悅悅接了電話，談別的可以，談到點子上，又以沉默來回應。放下電話回頭又想，我身在美國，鞭長莫及，她父母在身邊都沒有辦法，我能怎樣？過了一段時間，和哥哥通電話，他在電話裏和我感歎：養孩子不如養一條狗，他的狗對他忠心耿耿，說一不二；而女兒，越不希望她做的事情，她越要做。明明知道父母對那個男孩不滿意，偏要和他在一起，女兒倔脾氣，他更倔，已經鐵了心，決不會讓這個男孩進他們家的大門，大不了不認這個女兒。不久，大姐告訴我，她的女兒晶晶也在談戀愛，而且談了不止一個男朋友，一個是平頭老百姓的孩子阿欣，另一個是高官的小兒子，留學歸國的阿東。兩個男孩子為了她， 還搞了個兩個男孩之間的談判，大姐姐中意的男孩阿欣，主動退出了，原因是他覺得阿東的學曆和家庭背景都比自己強，有些自卑。大姐挺失望的，覺得女兒挑錯了人，阿欣雖然沒有碩士學位，沒有出國留學，但是人聰明，靈活，懂得人情世故，早早就自立， 不像阿東，是家裏最小的，什麽都由父母姐姐包辦了，留學的費用全部由家裏出，沒有吃過苦。大姐覺得晶晶是個不會管家的人，阿東又是個被家人寵慣了的孩子，兩個人在一起，玩一玩可以，過日子，是另一回事，還是阿欣實在。末了，大姐姐說：我也管不了，這年頭的孩子，誰都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麽， 孩子養大了，不容易，想弄明白他們，更不容易， 當媽的，鬧不清楚女兒到底想要啥。不過他們兩口子並沒有像哥哥那樣而對女兒下禁令，很民主的讓女兒自己選擇。又過了幾個月，大姐告訴我，晶晶和阿東吹了，阿欣又重新回到了她身邊，兩人和好了，當媽的在一旁高興，不過還是擔心女兒和阿欣會不長久，中間可能會有變，因為阿東雖然出國了，還時常打電話給晶晶。她是滿心希望女兒和阿欣從此有個好結果，但是， 很難說將來會怎樣。 二姐知道了這些後和我說，別看她的女兒天雅才10歲，追她的男孩子一大隊，有一個9歲的小澳洲男孩，在她9歲生日的那一天, 送了一對90元澳幣的耳環給天雅，二姐嚇了一跳，八九歲的孩子，哪兒來的錢買這麽貴的耳環，趕緊到男孩子的家去和他的父母說，擔心小男孩子為了禮物幹了什麽不應當幹的事。 沒想到男孩的母親說，他們知道這回事，男孩子為了買禮物給天雅，6個月前就和父母說，每天幫父母幹家務活，把父母給他的獎勵都存下來給天雅買生日禮物；是他的母親幫他挑了這對耳環送給天雅。二姐聽了無話可說，覺得半大的孩子，就這麽會打算，實在是令人吃驚，和我說，哥哥和大姐現在為了兩個女兒頭痛，到她的女兒長大後，她還不知道該怎麽頭痛呢。 有趣的是，晶晶十歲的時候，她的父母離異，有十年都是分開來過的，這十年裏，大姐先後和兩個不同的男人在一起，可是這兩個男人都是酒鬼，不會給晶晶任何好的影響。晶晶在一個分裂的家庭裏長大，卻依然和母親和父親保持密切的聯係，大姐自己的生活雖然一團糟，但是，卻從來沒有忽略配合前夫對女兒的教育，兩個人在孩子的教育上一直都是配合默契，女兒在交朋友上有很大的自由，可以從他們雙方那裏得到同樣的意見，他們從來不以自己的意誌來斷然否定女兒的朋友，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給女兒自由選擇的空間，讓她通過和不同的朋友接觸，從中學習到如何麵對不同的人，於是女兒也願意和他們說心裏話，有什麽問題，也和他們商量一下。大姐和前夫能夠重新和好，晶晶在當中也起了關鍵的作用。哥哥和嫂子一直在一起，悅悅應該說是在一個完整的家庭裏長大的，可是，他們雙方都沒有把握好時機教育女兒，悅悅向來就是一下課回家關起房門，把自己反鎖在裏麵，在裏麵看什麽書，幹什麽，父母不得而知。做父親的從來沒有以平等的姿態和女兒談過心，了解一下女兒在想什麽，對女兒的錯誤，除了盛氣淩人地罵就沒有別的方法了。做母親的，在女兒吃喝穿上從不怠慢，卻很少和女兒在一起向朋友一樣地聊天，告訴她成長過程中應該注意什麽，於是女兒有心裏話也從來不和父母談，從心理上和感情上都和父母離得很遠。結果，在一個完整的家庭裏長大的悅悅變成一個對外隔膜的人，從來不和別人交心，也沒有什麽好朋友。兩個孩子在兩個截然不同的家庭環境裏長大，原以為，晶晶因為父母離異，會比悅悅出現更多的問題。結果卻相反，悅悅雖然一直有父母在身邊，沒有感到家庭的溫暖，到如今早早離家和男朋友同居，和父母更加生分了。 哥哥和大姐的孩子都出生在80年代初期，是現在人們所說的新新一族，他們的成長過程，比他們的父母都順利，從來沒有像父母那樣上山下鄉當兵吃苦。年輕的時候吃過苦的父母，生怕自己的孩子再吃苦，於是，對孩子百般的嬌寵，給這些孩子提供最優越的生活條件， 卻忽略了成長的教育。悅悅從小從來不缺任何東西，卻缺少父愛和母親的教導， 女兒有了過錯，父母沒有檢討自己在教育上有什麽不當之處，而是互相指責，埋怨，再不就是責罵，悅悅在一個父母成天吵吵鬧鬧的家庭環境裏長大的，心理健康上自然就比別的孩子差。我們家4個孩子，都是在50-60年代初期出生的，屬於嬰兒潮出生的一代， 這個現象在美國也存在，美國財富雜誌2007年5月載文，分析美國80後出生的新一代的特點，他們是嬰兒潮出生的人的後代，他們的父母有著良好的經濟基礎，給他們提供了比任何一代人都優越的得多的生活條件，這一代人的共同的特點是，以自我為中心，以個性自由為重點，不會像他們的父母那樣去承擔太多的社會和家庭義務。這些年級的孩子，也陸續走上了工作崗位，不少公司的中層領導，開始麵對如何管理這些個性極強而又富有創造力員工的問題，在家裏麵，他們不會輕易聽從父母，在外麵，也不會輕易服從指揮， 這個現象可以說是個全球的趨勢, 不少大公司的人事部門已經開始注意到這一點，著手研究如何針對這些員工，設立合理的管理製度。難怪做父母的會說，養孩子真鬱悶，還不如養一條狗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