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一年的聖誕節就要到了, 周末和老公開車出門, 看到滿大街的聖誕促銷打折廣告和琳琅滿目的聖誕裝飾, 老公問我今年的聖誕想要什麽禮物, 和往年一樣, 我說不出來我想要什麽, 他很奇怪的問我, 為什麽每年的聖誕節我都不要禮物, 我笑笑說, 從來沒有聖誕老人給我送過禮物, 所以也就沒有了要得到禮物的願望, 老公很奇怪, 問我小時候難道沒有得到過聖誕禮物嗎, 我搖搖頭。
在美國出生的老公是很難理解為什麽我小時候從來沒有收到過聖誕禮物。 我三歲的時候文革就開始了, 聖誕節那時候在中國是被認為封資修的玩意兒, 是反動的宗教的產物, 在那時的日曆上, 是從來就沒有聖誕節這個日子的, 更別說聖誕老人的故事了, 從來就沒有聽說過。 當西方的兒童在聖誕之夜期待聖誕老人從煙囪裏下來給他們帶來禮物的時候, 我們這一代人, 壓根兒就不知道聖誕老人是何方神聖。
1981開始, 廣州可以收聽到香港電台, 那時候我才第一次知道有聖誕節這個節日, 已經18歲了, 在我們這一代的童年的記憶裏, 聖誕節是一個空白。
第一次從香港電台裏聽到了聖誕音樂, 覺的好溫馨, 好寧靜。 1982年的聖誕節, 我在上大學一年級, 聽說廣州的教會開始恢複聖誕禱告, 於是, 好奇的跑到東山廟前路的基督教堂去看熱鬧. 記得那一天很冷, 去教堂的路上我凍得發抖, 但是好奇心依然驅使我早早的就到了教堂, 教堂裏坐滿了人, 熱熱的人氣融化了寒冬, 我坐在教堂裏, 第一次看到台上的信徒們身穿白袈裟, 手捧聖經情形, 也第一次看到了裝飾的紅紅綠綠的聖誕樹, 當聖誕歌聲的和音響起的時候, 我忽然覺得自己在另外一個世界, 一個我從來就沒有去過的和平而安詳的世界。 我不是教徒, 也從來沒有想過信奉耶穌基督, 但是, 那一刻, 卻從此留在了腦海裏, 從此喜歡上了聖誕節的音樂, 開始熟悉了那些歡快的節奏, 也漸漸開始明白, 這不僅僅是個宗教節日, 也是很多互相祝福和人慶祝新年到來的節日, 雖然聖誕節在很多國家都是公眾假期, 但是, 在中國, 除了商家借此機會拚命促銷意外, 並不算節日, 盡管官方從來就沒有認可過這個節日, 但是在日益西化的年輕人當中, 或許確切的說, 從我們這一代開始, 這是個非官方的節日, 是年輕人辛苦了一年後找樂的日子。 二十多年前, 當我們還年輕的時候, 聖誕節也是舞會節, 在聖誕歡快的音樂裏盡情地蹦達; 雖然沒有聖誕節的童年是一個遺憾, 但是, 當我們年輕的時候, 聖誕節為我們打開了一道狂歡的門。
1996年的聖誕節剛到新西蘭不到兩個月, 對我來說, 那是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西方式聖誕節, 平時見麵不相識的鄰居, 在這一天, 相聚到一起, 在我們家前麵麵海的草坪上, 開起了舞會, 各家各戶都把自己做的點心拿出來, 我的房東還把自己釀的啤酒也搬出來, 和大家一起分享, 老人喝的有幾分醉之後, 拉著我, 要認我作他的幹女兒, 一臉的胡子親在我的臉上, 紮紮的....... 那天晚上, 所有的人幾乎都醉了, 那一夜, 體會到了人間的和諧是不分種族和國度的。
1997年的聖誕節, 姐姐的女兒已經3個月大了, 他們夫婦抱著女兒, 和我一起, 到商場裏和商場裏員工扮演的聖誕老人一起照了一張全家福, 照片裏, 他們夫婦因為新添幼女的興奮笑得很燦爛, 我卻笑得有點兒像哭, 因為那時候, 我不知在新西蘭這個陌生的國家裏, 我的下一步該怎麽走, 那是人生中最彷徨的一個聖誕節。一年半後, 他們夫婦分道揚鑣, 如今這張全家福或許已經被姐姐藏起來了, 因為她女兒的記憶裏, 沒有這個不負責任的爸爸。
1998年的聖誕節, 姐姐一家去了澳洲, 我獨自一人在一個旅居新西蘭的美國人家租了一間房子安身, 房東是個很老實而有很窮的男人, 沒有固定工作, 靠出租兩間房子過日子, 不過, 他窮而不貪, 是個老好人。我在附近的商場上班, 那是全年商場裏最忙的季節, 平安夜那天, 一連幹了4天14個小時之後, 我的腿都不會打彎了, 快下班的時候, 房東突然出現在我麵前, 和我說, 他開車來接我下班. 孤身一人在外, 再苦也要咬牙忍著, 突然有個人好心的體諒我, 讓我不知所措, 眼淚幾乎流了下來。 第二天是聖誕節, 好不容易有一天假期, 他無家無口, 我孤身一人, 兩人合夥過節, 為了感謝他的好心, 我做了一隻醬油雞, 燒了幾個菜, 他買了一個甜點, 沒有酒, 因為我不喝. 萍水相逢, 我們成了沒有浪漫史的朋友, 他和我說要買禮物給和前妻一起過的兒子, 但是, 要等到過完節才買, 那時候, 所有的商品都大降價. 他小時候在美國, 他媽媽就是這樣給他們過聖誕節的, 從來不在聖誕節前買禮物。 我第一次知道, 原來美國也有窮人買不起聖誕禮物。
有意思的是, 他吃得很高興, 和他在奧克蘭的女朋友說我做的雞是他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雞, 弄得那女的有幾分醋意, 幾天後立馬飛過來, 生怕我鵲占鳩巢。 我很坦然的告訴她, 那頓飯之後, 什麽也沒有發生. 沒有酒的參合, 不會亂性。
1999年的聖誕節, 回國後在東莞工作了半年, 那一年平安夜, 月亮特別大, 特別圓, 我準備下班回廣州, 我老板突然打電話給我, 說他在從香港回來的路上, 叫我一定要等他回來後再走, 半小時後, 他匆匆進來, 和我說聖誕快樂, 送給我一個包裝很漂亮的盒子, 說是給我的聖誕禮物, 打開一看, 是一個香港點睛廊首飾店出品的很別致的足金胸針, 那時候的金子沒有如今昂貴, 還是讓我很意外, 我沒想到他會送我這樣的禮物, 他卻說, “You earned it!!” 這是他對我為他工作半年的嘉獎, 離開公司的時候, 走在銀色的月光裏, 覺得很自豪, 有幾分得意。和這個老板共事了4年, 每年他都送我一個聖誕禮物, 不貴重, 但心意在。
結婚後的第一個聖誕節, 老公怕我思鄉, 專門去買了一顆小小的聖誕樹, 擺在家裏, 老公和我說, 他母親在他小時候, 不管多困難, 都會在壁爐前掛上紅襪子, 悄悄的放進一些小禮物, 什麽禮物他不記得了, 但他總是記得每次打開襪子時的驚喜。 我和他說, 我不需要驚喜, 也不需要禮物, 隻有我們平安快樂就好。結婚這些年, 我不會問他要禮物,但是, 總會給他買個小禮物, 因為他和我不一樣, 他有童年時聖誕老人的回憶。 聖誕老人送禮物給孩子們的前提是, 禮物隻是送給這一年表現好的好孩子. 很多時候, 男人同時也是他們妻子眼中的長不大的男孩子, 送他一個小禮物, 就是好好嘉獎他這個好孩子一年裏表現良好。
聖誕年年過, 在我眼裏, 這是一個應該普天同慶的日子, 記得國內剛剛開始賣聖誕卡的時候, 最流行的, 見得最多的一個聖誕卡主題就是貓和老鼠這對天敵化敵為友, 共同慶賀, 但願真的有這麽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