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文克楊依言到了,小朋牽著兒子,把手裏拎的一大包換洗衣服和玩具遞給了文克楊。
“文叔叔!歐也!”無帆先是衝上去給了文克楊一個熱情的熊抱,然後扭著小屁股,熟門熟路往車上爬。
“9點喝牛奶上床,11點抱他撒尿,否則他會在你的豪華床單上畫地圖。”早晨太陽很溫柔,明亮的橙色,為了出差,賀小朋刻意穿了件最好的淺色薄呢外套,笑著跟文克楊說話,不知不覺,把文克楊迷得五迷三道。
他都多久沒看過小朋對他笑了。
他怎麽能那麽狠,硬把麵前這張臉埋藏了四年,不去翻看。
“他從小腸胃不好,不可以給他亂吃東西,不可以讓他喝帶酒精的飲料,不要————。”賀小朋渾然不覺,依舊婆婆媽媽。
“請領導放心,保證完成任務。”文克楊挺挺胸堂。
“切。”鑒於文克楊頭兩個月的優秀表現,賀小朋終於微笑著住嘴了。
“還有。”文克楊欲言又止。
“什麽?”賀小朋問。
“還有——”文克楊,“請你,別太著急答應大高。”
笑容悄悄從賀小朋臉上散去,她側過臉去不語。
“即便不是給我時間,也請你,再給你自己一點時間。”文克楊說。
賀小朋眉頭輕輕皺起來,有些煩躁。
文克楊還要說什麽,突然又閉了嘴,臉色變了變。
小朋回頭,卻見不遠處,父親手裏提了個塑料袋,低著頭向這裏走來,顯然是晨練結束後買了早點。
“你快回去吧。”小朋低聲說。
文克楊看著賀小朋的臉,一動不動,最後慢慢搖了搖頭。
賀常榮走到近前,才抬眼看到了小朋和文克楊,他先是愣了一下,趕快低下頭,隻想平平安安地從文克楊的眼皮底下走過。
他從心底裏害怕這個男人,尤其是賀小朋告訴他古董瓶的事情之後。這個男人,從四五歲起,處心積慮,恨了他將近三十年,然後一夕之間,把他從權勢的頂端扔進了地獄。
文克楊的視線似乎有著實實在在的重量,壓在每個人的心上,讓賀小朋暗暗叫苦。
就在賀常榮將要通過雷區的時候,賀常榮清晰地聽到,文克楊在他身後低聲說了句:
“——回來了。”
這三個字,再尋常不過的一句問候語,讓賀常榮哆嗦了一下,慢慢轉過身,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偷偷抬眼瞟了一下,確認文克楊是真的在跟自己講話,賀常榮匆匆忙忙鞠了一躬,慌張回答道:“回來了,回來了。”
然後轉身逃也似地快步向樓上走去。
賀小朋看著文克楊木訥的臉,腦子裏嗡嗡作響。
“不是他,不可能認識你。”文克楊終於抬起眼睛,正視著賀小朋,淡淡地說: “愛上了你,就不該再讓你——為難。”
賀小朋轉身上樓。
賀小朋不知道,為了那三個字,文克楊忍住了怎樣的錐心之痛。
文克楊沒看見,四年後,賀小朋的眼淚終於再次為他而流。
賀小朋離開後的第一天,文克楊和賀無帆平安度過。倆人上午去了趟歡樂穀,半下午時候回來,賀無帆一覺睡到了傍晚。文克楊坐在他床邊,趁著這兩個小時跟秘書和副總在電話上處理了幾個急務,然後下廚房做了個西紅柿雞蛋麵。眼看夜幕降臨,無帆爬了起來,卻不肯吃飯,要吃櫃子裏的薯片。
“那都是垃圾,乖,吃麵!”文克楊用筷子纏著一坨麵條,舉在小帆麵前。
“不,我要吃薯片!我要喝可樂!”賀無帆在沙發上跳。小孩子個個都是看人下菜碟的的好手,賀無帆八分怕媽媽,五分怕蕭高誌,零分怕文克楊。
“不行!你中午就沒好好吃,晚上一定要吃點麵條。”文克楊去廚房換了把勺子,一點點把麵條弄碎,又舉到賀無帆麵前。小帆看了看,小胖手一推,麵條灑了,文克楊低頭看看自己的阿瑪尼,氣暈了。這小子跟著賀小朋乖寶寶似的,跟自己就脾氣見長,一會兒天使一會兒魔鬼。
“你怎麽答應媽媽的,要好好聽叔叔話。”文克楊凶他。
“我吃薯片我就聽文叔叔話。”無帆無辜地看著文克楊,長長地睫毛,圓圓的眼睛,像鏡子一樣映出文克楊的影子。
文克楊衝口而出:“叫爸爸,我就給你吃薯片。”
“爸爸!”賀無帆利落地叫完,嘟著嘴盯著文克楊。
文克楊的臉皺巴巴地,看著賀無帆,生怕自己一個控製不住,上去抱著孩子往死裏親。
半晌,文克楊才控製好情緒,怨懟地說:“你那天不是選了大高當你爸爸嗎?”
“大高也行!”賀無帆回答。
文克楊暈倒,恨恨道:“是不是誰給好吃的你都叫爸爸?”
“不行,就你跟大高。”賀無帆態度很堅決。
“臭小子,讓老子坐過山車。”文克楊被無帆忽悠得夠嗆。
小帆粘上來,用暖暖的小手摟住了文克楊的脖子,把那幾根麵條擠成了小紙片:“文叔叔,給我吃薯片吧,吃了薯片我就叫你爸爸。”
那天晚上,無帆終於吃上了薯片,然後又喝了媽媽從來不讓他喝的可樂,9點的時候,給文克楊麵子,吃了點回鍋的麵條,最後玩到11點,終於坐在沙發上睡著了,文克楊精疲力盡,連澡也沒洗跟著爬上床,抱著兒子睡著了。
謝謝你給寂寞的雨天送來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