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齊安狠狠道:“這句話該我問你才是!”
朱啟冷哼一聲,臉上毫無羞慚之意,無視齊安滿臉憤懣,徑自從袖中掏出一把鑰匙,走上兩步,彎腰去解閔遙腕間鎖鏈,平平道:“下雨了,進去吧。”
閔遙神色木然,一言不發撫著手腕,一個小婢過來推她:“七月姐姐,走吧。”
閔遙不敢不走,在朱啟注目下,鼓起勇氣懇求地看一眼齊安,齊安會意,憋著滿心疑惑終於沒再多說,隻是微微點了點頭,閔遙受不住朱啟周圍散發的寒意,轉身跟著小婢去了,直到覺得離了身後兩人視線,才用手擦了一下娑娑而下的眼淚。
這邊齊安已經不顧尊卑,衝著太子大光其火,朱啟也不反駁,轉身回了花廳。老黃早就倒好了茶,耳聽齊安小王爺連珠炮似地發火,太子則神色陰鬱,一言不發,知道自己今天闖禍了,正準備偷偷溜走,卻被朱啟叫住了。
朱啟並沒有責備老黃,隻是放下茶杯吩咐:“七月病了,叫人看看。”
老黃忙點頭去了。
“七月?什麽七月?”齊安奇道,“難不成你還給她改個仆人的名字?!”
“不是仆人的名字,是她的花名。”朱啟回答。
齊安一下愣住了,他看著朱啟刻板的臉,腦子裏一團亂麻,漸漸有了頭緒。也是,閔遙失蹤兩年多,如果象大家猜測的那樣,當初是匪徒殺人劫色,以遙遙的容貌,會有何等境遇,齊安不是沒有想過,隻是心中害怕,從來不願深思而已。
沉默良久,齊安才低聲道。
“即便如此,你又何必雪上加霜。”
“不過是一點小雨,”朱啟說,“死不了的。”
齊安抬眼看朱啟,皺眉頭:“真的這般嫌棄她,不如讓我帶她走。”
朱啟一笑,笑得齊安心中一跳。
“嫌棄她? 我又何必花費了幾乎所有積蓄,雇用最有名的江湖人物,兩年之間,遍尋南北秦樓楚館,而我自己,又何必置朝堂要務父皇責備不顧,四次去江南。”
齊安不語,男人不在乎這個,是不可能的,但是朱啟卻不好說,他從小做事果斷有主張,隻要自己喜歡的,才不管別人允不允許,蜚短流長。
“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麽——。”
“是她不要我了,情癡是我,變心的才是她。”朱啟表情越淡,齊安越是覺得膽戰心驚。
“怎麽可能。”齊安自言自語。
“很多人都並不喜歡青梅竹馬的,尤其是長大了,見了世麵之後,”朱啟苦笑回答,“我本來也不知道這個道理,直到去年夏天,無聲門幫我找到了閔遙。”
“無聲門?”齊安抬眉,低聲重複。
朱啟點點頭。
無聲門是一個屬於黑暗的江湖勢力,在有些人的世界裏,它的名字意味著無所不能,倒不是他們在民間為非作歹,事實上一般百姓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它隻是一個拿人錢財為人消災的幫派,貴在人脈廣闊,進退有度,幫規嚴格,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惜言如金,甚至包括對掏銀子的人。
無聲門明白,沉默,不僅僅是他們受歡迎的原因,也是他們免於滅絕的原因。
對無聲門齊安早有耳聞,朱啟以太子身份求助這種江湖黑道,齊安驚訝之餘,也明白對方的苦心。
“他們在哪裏找到了遙遙?”明知道周圍無人,齊安還是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
“揚州。”
朱啟看著齊安陰鬱的表情,知道對此人沒什麽好隱瞞的,索性木著臉道:“沒錯,是一家娼館,其他情形,無聲門一句不肯多說。”
齊安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側過臉去,看那窗外,微雨之中,濕透的花瓣輕輕落下。
“那是去年夏天的一個傍晚,得到飛鴿傳書,我偷偷迎出了二百裏,在宛城外的一家客棧裏,我見到了滿麵風霜的遙遙——,我欣喜若狂,而她,卻拒絕跟我回去,我自作聰明,以為明白她的苦衷,不理她的掙紮,把她強行帶回了圍雪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