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梨花花時短,前後十天,三月初,便開到了盡頭。
柳樹的葉子在早春乍暖還寒的空氣裏瘋長,算得梨花花事將盡,所以齊安小王爺一回到京城,顧不得走親訪友,見這日天氣尚好,便急急忙忙坐了馬車,帶著小廝往平陽城郊外趕來。
“王爺,哪兒有梨花啊。”小四掀開車簾往外看,雖然這裏那裏,街頭巷尾,時不時有一樹兩樹的梨花從院牆內枝枝杈杈地冒出來,但是與齊安小王爺吹噓的柳絮飛時滿城花的景色還是相差太遠了吧。出了城,山坡上依然冷清,除了有些鮮黃的迎春還有些已經落敗的杏花,到處還都是鐵灰一片,行人也少,畢竟還不到清明,踏春嫌早。
“到了哪裏了?”齊安靠在墊子上閉著眼睛問。
“嗯,剛剛過了一家小飯莊。”小四道。
“五裏鋪飯莊,”齊安道,“那就快了,看見一處破破爛爛的園子寫著圍雪苑的就是了。”
“破破爛爛的園子?”小四奇道。
“是啊,一個很大的廢園子,本是前朝離宮,房子大都塌了,”齊安繼續閉目養神,微笑道,“那可是少年時候,我們最喜歡的地方,幾乎每年春天,我們都會借口去白馬寺燒香,跑來這裏。”
“我們?”小四扭過頭來問道,“除了王爺,還有誰?”
“我,朱大,還有閔——,”齊安頓住,懶洋洋道,“不跟你說,說了你也不認得。”
小四撇撇嘴,他是去年在康州被齊安買下的小廝,難免京城的一切都很陌生。小四轉過頭去繼續看著窗外,半日忽道:“王爺,沒有廢園子啊,已經能看到白馬寺了。”
“白馬寺?沒用的東西,”齊安眉頭一皺,探過身子,對車外道:“老周,掉頭,走過了。”
“剛才是有一個很大的園子,可是不是個破破爛爛的。”小四委屈道,“你看,前麵那個,是不是王爺要找的?”
馬蹄得得不斷,齊安皺著眉頭看遠處那片大宅,從外麵看過去,雖然看不到裏麵有多少樓閣新起,但是院牆確實已經修葺一新,青磚壁瓦,再不是當初斷壁殘垣的模樣了。齊安心中頓時大大失落起來,離京三年,時過境遷,看來這座廢園已經有了新主人了。
得得聲止,馬車停在大門前,園名未改,匾額上刷了層清漆,朱漆門外,一個青衣仆人袖手站著。
“怎麽辦,王爺,我們還去不去了?”小四看齊安神色黯然,試探著問道。
齊安也猶豫了一下,雖然是個雜草叢生又在城外的舊園子,畢竟擔了前朝離宮的名字,誰這麽大的本事,討去了呢。
“下雨了。”小四突然伸出手,仰臉道。
外麵果然有點霧腥了,春天那種牛毛細雨,沾衣欲濕。
齊安歎口氣,吩咐道:“老周,去問問,這宅子,現在是誰的。”
老周應聲下了車。
“什麽?太子的?”聽了老周回報,小四驚道。小四生平見過的最大的官兒就是康州知府了,“太子”,這個,對剛來京城的小四來說名頭還是太響了。
“小王爺,我們是不是看不成花了?”小四看著那門口健仆,皺了眉頭。
沒聽到回答,小四回頭看,齊安正笑得滿臉春風,自言自語道:“嘿嘿,這家夥狡猾,一勞永逸。”
“哪個家夥?”小四問道。
“太子唄,朱啟——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