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喜愛天才,崇拜天才,因為他們的人生與眾不同,更加絢麗多彩。我最近對李傳韻有點著迷,看了有關他的很多資料,以下是最為完整的一篇采訪錄,完整地展現了他的生活曆程,特別是有一段講述他的叛逆期,很有意思,我將全文貼出,與同博們共享。
天才也走常人路--小提琴演奏家李傳韻
"如果中國希望可以出一位偉大的小提琴家,他們已經擁有了......在技術上和音樂感上, 他的反應十分快...... 那是與生俱來的......他有很富的氣質......" (小提琴大師裏奇)
當今世界最年輕的著名小提琴演奏家李傳韻生於中國青島。三歲開始隨雙親學習小提琴。五歲參加北京市少年兒童小提琴比賽獲第一名, 被享譽國際的小提琴家及評委林耀基教授賞識, 並被收為入門弟子。
1986年,李氏全家定居香港,他便每年隨葉氏兒童音樂實踐中心赴海外演出。其後, 通過一位熱心人士的獎學金,李氏得以定期前往北京繼續跟隨林教授學習。
1991年,十一歲的李傳韻參加了波蘭第五屆維尼亞夫斯基國際青年小提琴比賽, 在少年組(十六歲以下)四十三名參賽者的三輪比賽中, 被來自十一個國家的二十名評委一致評為冠軍, 成為該賽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冠軍得主,並被譽為"天才神童"。
1993年8月,年僅十三歲的李傳韻在香港文化中心舉行"帕格尼尼"專場音樂會, 一口氣演奏了被公認為小提琴演奏試金石的二十四首隨想曲,並錄製了此曲目的CD。
1994年,李氏被中國傑出少年音樂家音樂會約請在北京演出。 1995年,他更獲約與由十五個樂團的首席及一級演奏員組成的中國愛樂交響樂團合作,引起強烈反響, 獲各界新聞媒體高度讚揚, 被譽為"未來的大師"。
1996年,李氏赴美國朱麗亞(Juilliard)音樂學院,獲最高獎學金,跟隨小提琴教授多爾茜·迪蕾(Dorothy Delay) 及小提琴大師伊紮·帊爾曼 (Itzhak Perlman)深造。自同年夏天起,他每年都參加於科羅拉多舉行的"阿斯本音樂節"。
1997年12月,李氏在紐約作為多爾茜·迪蕾教授最好的學生,在 "LarchmontChamber Music Circle"舉行獨奏音樂會。
1998年,李氏在美國阿斯本音樂節獲"Nakamichi"小提琴協奏曲比賽第一名。
1999年,李氏在致力於發現和資助具有傑出天份和國際水準的音樂家的社團大力推薦下,獲得了此年度頒發的 "Salon deVirtuosi"高級獎學金。
1999年至2001年,李傳韻跟隨Dorothy Delay及KurtSassmannshaus 教授在美國辛辛那瑅(Cincinnati)大學音樂學院學習。2001年李氏以香港最傑出小提琴家同香港小交響樂團赴法國音樂節演出, 被譽為2001年法國音樂節最獲吸引的音樂會及最天才青年音樂家之稱。
2002年,李氏錄製了由著名導演陳凱歌執導的電影 << 和你在一起 >> 的全部背景音樂小提琴獨奏部分, 並飾演了電影中的一位美籍華裔小提琴家, 從而獲得了國內外一致好評。
2003年4月,非典時期,作為香港人的李傳韻勇敢地由紐約回港頂替小提琴大師索羅門.泯茨的音樂會,成為港人佳話。
2004年,通過香港政府電台推出華人青年音樂家係列之後,李更成為香港人所喜愛的音樂家。同時被香港大學邀請,進行示範,講解,交流音樂會。
2004年,李氏被荷蘭,鹿特丹愛樂約請在世界最著名大師捷吉耶夫得執棒下合作演出。
2005年6月李氏在北京音樂廳用由美國斯特拉底瓦裏協會特別讚助的十把價值兩億人民幣的意大利古董名琴舉辦了一場震驚和轟動京城的獨奏音樂會京城各大媒體稱此次音樂會為令觀眾狂喜般喝彩的神奇音樂會。
現在,李氏在紐約The Clarisse B.Kanspel基金會的支持及關懷下,有步驟有計劃的進行各種學習。
多年來,李氏活躍在世界各地,並與美國,加拿大,中國,韓國,新加坡,日本,台灣,冰島,法國, 等地的國家交響樂團合作。同時,他也經常舉行獨奏會。
關於李傳韻,這些年來我不斷地聽到過一些傳聞,這其中,大多是“小提琴大師”、“音樂天才”一類的美譽。然而,也正是在這幾年中,中國誕生了很多的“大師”和“天才”,多到這樣的命名已經不能再使人感到新奇。
其實,在那些關於李傳韻的傳聞裏,最使我感興趣的,卻是當年他從朱麗婭音樂學院逃走的佚事。傳說中,他頭也不回地在前麵跑,他的媽媽拚命地在後麵追。母親 手裏拿著被傳韻扔掉的小提琴,聲淚俱下地喊著:“你回來,你給我回來!。”可是,李傳韻卻根本不顧母親的懇求,逃也似的跑走了。
後來,我曾經向傳韻的媽媽丘星冶問起,是不是真的發生過這樣的事,她隻是苦笑了一下,未置可否。不過,她還是毫不隱瞞地告訴我,曾經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李傳韻對拉琴失去了興趣,家裏人怎麽勸他、求他,都不管用。他整天呆在家裏,玩電子遊戲,或是看電視上的體育比賽,他可以把電子遊戲玩得登峰造極,對 NBA籃球明星如數家珍,但是,誰也別想和他提拉琴的事。
在李傳韻的個人網頁上,讀者可以看到那些他曾經受到過的眾多好評。早在1987年,李傳韻還隻有7歲,美國《華盛頓郵報》的音樂評論專欄就這樣寫道:“這名年輕的小提琴家雖然還不是帕爾曼,但他瀟灑地在令人眩目的音樂中翱翔,博得了所有聽眾的狂熱的掌聲。”澳大利亞媒體評價說,“他在演奏時儼然就已經是一 位音樂大師。”
這樣的溢美之辭一直延續到今天,出自的媒體也跨越了海內外。細心的人不難發現,在2000年到2001年之間存在著一個隔斷,而這,正是他職業生涯的一段低潮期。
2002年,導演陳凱歌在執導電影《和你在一起》的時候,邀請李傳韻為影片的配樂演奏小提琴。在對李傳韻推崇備至的眾人當中,陳凱歌恐怕是最堅定、又是最身體力行的嗬護者之一,甚至有傳聞說,他曾經一度想親自做為李傳韻的經理人。丘星冶告訴我,陳凱歌四處向人推薦李傳韻,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李傳韻“是一個超級天才。”2005年,陳凱歌在新片《無極》的拍攝過程中,再次與李傳韻合作,他說:“我老是會想到這個人(李傳韻),老是想著我要能做點什麽事能幫助 到他最好,因為他是塊美玉,他應該被人識。今天他還坐在直播室裏,過十年我們再想見他恐怕就很難了。”
當然,希望幫助李傳韻、幫助他回到音樂中來的人,不止陳凱歌一個。小提琴家盛中國對這個年輕同行給予了很高的評價,他這樣說:“能夠讓世界去公認他,去承 認他,在中國當今年輕的小提琴演奏家中,首推就是李傳韻。主要是他演奏的級別,不是一般當今的小提琴演奏家,我講的是有資格的小提琴家所能達到的。這麽說 吧,他的技巧超過帕爾曼。帕爾曼,知道吧?他超過了帕爾曼。他有很多東西不是做出來的,是他內心深處流出來的,這是上帝給他的。”
意大利著名小提琴演奏家、被喻為“帕格尼尼再世”的裏奇(Ruggiero Ricci),更是語出驚人:“這個年輕人必將成就大業,他演奏能力極強,速度驚人卻極富音樂感,他具備所有必要的條件。如果中國渴望出現一位偉大的小提琴家,你們已經擁有了,李傳韻就是。”一位熟知李傳韻的朋友對我說,“李傳韻是當之無愧的世界第一小提琴,聽過他演奏的人,沒有不被他所征服的。他是我們中國人的驕傲。很可惜,他這樣的人卻被宣傳得不夠,很少有人知道他,我真心地希望能為他做些什麽,不為別的,就為不想讓他被埋沒掉。”
今年5月6日到5月27日,李傳韻將隨同中國交響樂團進行美國巡回演出,主辦方之一的申建明律師就是在聽過李傳韻的演奏之後,毅然決定參與此次演出的承 辦。為了集中精力辦好這次活動,他已經暫停了其律師事務所的業務,全身心地投入到演出的準備工作當中。在申律師為巡演專門製作的網頁右上角,有這樣幾行 字:“如果您不為李傳韻的音樂所動,主辦方(而非票房)將全額退還您的票款。”
良師打造,一帆風順
1980年,李傳韻出生在青島一個音樂世家。傳韻的奶奶王重生,1935年開始留學生涯,屬於中國較早的一批出國學習西洋音樂的留學生,她曾就讀於美國俄 亥俄州瑪麗曼斯大學鋼琴係,1941年畢業回國,此後在青島從事鋼琴教育幾十年,為中國培養了眾多的鋼琴表演藝術家和教師。
傳韻的父親李厚義、母親丘星冶都是職業小提琴演奏家,他的親戚中還有更多的專業音樂家。生長在這樣一個家庭,李傳韻從小就受到良好的音樂熏陶,他後來的音樂生涯也可以稱得上是一帆風順。
他3歲起開始隨父母學習小提琴,5歲時參加北京市少年兒童小提琴比賽。那次比賽的評委會負責人、小提琴教育家林耀基教授後來回憶說:“李傳韻報名演奏的曲 目,是拉羅的《西班牙交響曲》,那時候他隻有五歲。這個小孩子居然演奏拉羅?!不可以,這樣不行,這豈不是助長好高鷺遠的風氣,不打好基礎,愛挑戰高難 度。我想先聽一聽吧,結果聽下去,表現最好的是他。我說這個孩子真棒,我認為他是帕爾曼的材料。他演奏完,我建議不要讓他拿第一名,他年紀這麽小竟演奏這 麽難的樂曲,如果其他人都效法他,那便糟了,給他第二名,其實他應該拿第一名。”
就這樣,李傳韻“屈居”了那次比賽的亞軍,但是,他卻因此受到了林耀基的賞識,並被林教授收為弟子。1986年他隨父母遷居香港,在香港參加了葉惠康組織的葉氏兒童音樂實踐中心,並在蔡建中資助下定期到北京求教於林耀基。
1991年,李傳韻赴波蘭參加第五屆維尼亞夫斯基國際青年小提琴比賽,贏得少年組(11歲-16歲)比賽冠軍,成為該賽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冠軍得主,從此有了“天才”、“神童”的聲譽。
1991年,李傳韻赴波蘭參加第五屆維尼亞夫斯基國際青年小提琴比賽,贏得少年組(11歲-16歲)比賽冠軍,成為該賽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冠軍得主,從此有了“天才”、“神童”的聲譽。
1993年,13歲的李傳韻在香港文化中心舉行“帕格尼尼專場音樂會”,成功地演奏了被世界樂壇公認為小提琴“試金石”的《帕格尼尼24首隨想曲》。至 此,許多音樂評論人士認為,從技巧上來說,李傳韻已經到達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已經幾乎沒有他攻不克的技術難關了,他所欠缺的就是在生活修養上和對音樂內容 的表現上下功夫了。
1996年,李傳韻赴美國朱麗婭音樂學院學習,師從世界一流的小提琴教育家、人稱現代小提琴教母的多羅茜.迪蕾(Dorothy DeLay)。這位被音樂界尊稱為“迪蕾女士”的小提琴教師,一生培養多位世界級大師,其中包括如今首屈一指的演奏家帕爾曼、華人小提琴家林昭亮、呂思 清、韓裔女演奏家張永宙(Sarah Chang),日裔五島綠(Midori Goto),等等。迪蕾女士已經於2002年3月去世,李傳韻成為她最後一個中國弟子。
迪蕾女士對李傳韻有很高的評價,認為他“將是繼帕爾曼之後另外一個偉大的小提琴家。”然而,正是在這個時候,李傳韻對小提琴產生了厭倦。
從籠子裏飛出
在采訪李傳韻之前,我曾經得到過這樣的警告,“傳韻思緒跳躍,說到興頭上,他可以山南海北,天花亂墜;話不投機的時候,他就會一語不發、默不做聲了。”然 而,當我真的坐下來,和他麵對麵侃侃而談時,卻發現那是一件非常輕鬆愉快的事情。在談話中,他會經常講起一些笑話,使氣氛顯得很輕鬆;間或,他也會迸發出 幾句很有哲理的話,讓人在詫異中不免點頭稱是。
在紐約法拉盛傳韻三姨的公寓,我開門見山地問起他,關於那段逃學的經曆。他嘴裏嚼著母親為他準備好的午餐,開誠布公地講開去:
“我小的時候一直是聽話的好孩子,對於父母師長的話,向來是百依百順的,從來沒有反叛過。大概就是因為小時候太乖了吧,內心的狂野沒有釋放,等我到了美國之後,看到這個大千世界,心就飛到教室外麵去了。”
“我的轉變就是在剛來美國的時候產生的。我覺得,人在轉變生活環境的時候,是比較脆弱的時候。那時,我沒有夥伴,香港的朋友不在身邊,我天性多愁善感。在 音樂裏,多愁善感可能是好事,在生活中就不一定了。不是有這麽一句話嗎,叫做你‘可以生活藝術化,不能藝術生活化’。生活中太軟弱了,太感情用事了,遇到 困難時就會選擇逃避。”
“我那時候演出挺多的,經常回香港大陸演出。朱麗婭學校不希望學生在上學階段有太多的外出演出,學校就開始不滿意。我呢,又天生好動,靜不下心來學習,技巧課還過得去,那好歹也是在動嘛,嗬嗬嗬嗬。其它的課程,象理論課啊,我就學不進去了。實際上,我也知道,我最欠缺的正是這些,我是應該在技巧之外更豐富 自己的,對於音樂史、音樂家的生平,應該多一些了解,豐富自己的閱曆,就會在演奏的時候,對音樂多一層理解,多一些理性。可我又沒做到,隻好靠感覺、靠感性去彌補。學習成績不好,就不好意思去上學。逃學的主要原因是不好意思見老師,其實我也是懶惰。”
李傳韻先是劈頭蓋臉地進行了一番自我批評,從他的講述中,不難將那些聽來的傳聞一一得到確認。李傳韻調皮、率真、執拗,對世界充滿好奇。逃課的日子裏,他 曾沿著百老匯大道,從朱麗婭學校所在的曼哈頓67街,一直走到30街,沿途,他鑽進一家家路邊的商店,在他的眼裏,所有學校以外的事情似乎都那麽新奇有趣;他曾經和一些黑人同學流連爵士樂酒吧,對那些無拘無束、自由發揮的爵士樂手,流露出敬佩和羨慕之情;他曾經駐足地鐵的站台上,看著那些地下藝人們的表 演,遲遲不肯離去;他也曾幹脆湊上前去,用自己的小提琴和流浪藝術家共奏一曲,吸引了等車的人們圍上前來,紛紛慷慨解囊,他沒有從小費中拿走一分錢,悉數讓合奏者拿去。
“我那個時候,就像一個從極度框住的籠子裏飛出來,得到了一種徹底的釋放。有時候,我半夜都不回家,你不會相信,我還住過街邊呢。”李傳韻的神情中並沒有什麽洋洋得意,對自己曾經的不經所為,他不時地表露出一股自嘲和內疚。
我曾問起傳韻的母親,在傳韻成長的過程中,父母是否給他施加了太大的壓力。丘星冶回答,壓力肯定是有的,但絕對不是過份。“傳韻小時候練琴,是不用逼他的,他很懂事。”
丘星冶曾經對媒體介紹,李傳韻3歲剛開始學琴的時候,每次拉上兩分鍾,三歲的孩子,不可能長時間集中精神。過一會,再拉兩分鍾,一天十多次,二十多次。4歲的時候才正式開始學,那時候時間就比較長了。4歲的時候也可以堅持,因為他不停地學,集中精神的時間越來越長,到4歲一下子就一天半個小時,一天多幾次,就有2、3個小時的。跟隨了林耀基教授以後,每天起碼要練習6到8個小時。
在父母的眼中,至少到16歲進入朱麗婭音樂學校之前,李傳韻一直是一個聽話的孩子。自覺和勤奮,並不是他身上所欠缺的素質。即使是在這所世界著名的音樂學府,他嫻熟的技巧和與生俱來的音樂感覺,也足以使他在同學之中脫穎而出。
音樂之外的學問
1905年建校的朱麗婭音樂學校,剛剛度過她的百年大慶。這所由匈牙利著名鋼琴家李斯特的孫子--戴姆若池博士(Dr. FrankDamrosch)--創建的音樂學府,原本是為了讓美國的孩子不必遠赴歐洲,而在本土就可以受到一樣水準的古典音樂培訓。100年後的今天,它已經成為 世界上首屈一指的音樂教育機構,慕名而來的學子匯集了世界各個角落、各種膚色的年輕人。近些年來,亞裔學生的比例越來越高,學校專門負責外國學生的主管申 格拉雅女士(Nona Shengalaia)告訴我,在鋼琴和小提琴專業,來自亞洲和出生在世界其它地方的亞裔學生比例高達40%。
可想而知,在這樣一所學府中,學生之間的競爭也是異常激烈的。對於音樂院校的學生來說,入門之後的技能訓練隻是通向未來事業之路的一部分,而其它部分,或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更重要的部分,則包括很多與社會上一樣的、在職場競爭中不可忽視的潛規則。比如,選擇誰作為自己的指導老師,會直接影響到今後進入什麽級別的樂團。課餘時間更多地爭取私人輔導,可以看作是力求上進的努力,也可以是為了在老師眼裏留下好印象、和老師增進關係的一種曲線戰術。
迪蕾女士是十分賞識李傳韻的,她數任在身,時間有限,別的學生要求課外輔導,經常要吃閉門羹,而李傳韻的請求卻總是被欣然接受。這不免引起一些同學的妒嫉和不滿,便有人表示出抱怨之辭,背後流言漸漸發展成當麵對傳韻的責難。
對於這種他從未考慮過的處事之道,李傳韻的反應顯然有些稚嫩,與世無爭、與人為善一直是他成長過程中的行為指南。丘星冶告訴我:“傳韻一直沒有經曆過這種競爭環境,從小都是私人教育,後來被林(耀基)老師收做弟子,也多是私人輔導,沒有同別人產生發生過利害關係。周圍的人,大多象在香港資助他的蔡先生那樣,一心向善,不與人計較得失。在他的世界裏,人與人的關係是極為簡單的,遠沒有學校裏那麽複雜。”
在回首往事的時候,李傳韻更多地是在剖析著自己,似乎曾經走過的彎路,全是自己的責任。但是,從他的言談中,還是多少流露出一絲對於外界壓力的無奈。 他說:“以前,總是我媽媽跟著我,從北京到香港,她不僅替我打理生活上的瑣事,也給我在學業上把關。到了美國,進入學校,媽媽總不能每天跟著我到教室去 吧?我就時常會有一種‘孤軍作戰的感覺’”。
厭煩了這種同學之間的明爭暗鬥,恐怕也是他疏於學業的原因。別人嫌他受寵於老師,他就幹脆不去見老師了。“迪蕾老師也說過我,‘有時候,你就是心太軟了。’”
李傳韻現在回想起來,對自己進入社會的過程有著無限的感慨。“我這人沒有主見,容易受別人左右,太多同情心。這用在音樂中,可能是好的,但是在生活中,可能就不一定合適了。在這個領域裏,就跟開車一樣,左衝右突,才能夠搶到前麵。”
他話鋒一轉,半開玩笑地感歎到:“有時候,我覺得,我需要改頭換麵,才能夠拋頭露麵。嗬嗬嗬嗬。人都說,見鬼說鬼話,見人說人話,雖然聽上去好像有點虛偽,但真實生活中,這又是必須的。你能說,應該見人說鬼話嗎?”
與人為善感恩戴德
別人說他是“天才”、“神童”,李傳韻卻認為:“其實,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天才之處,每個人都可以是天才。天生我材必有用嘛。隻要你找對了方向,找到最適合自己的領域,加上一定的努力,就可以做到最棒。上帝給予每個人都應該是公平的。”
人們經常拿他與其他同輩音樂家相比較,李傳韻卻總是對這些同僚讚不絕口,從沒有一絲的不屑之意。他總是能夠從別人身上發掘出優點和長處,無論是音樂技 巧還是舞台風度,希望能從中學到為己所用的東西。我在他三姨家裏遇到幾個他的音樂家朋友,他一一介紹,這個是很棒的,那個是傑出的,“你也應該寫寫他 們。”傳韻為華人各方麵的人才在世界舞台取得成功而感到驕傲,“尤其是古典音樂,古典音樂的天下,將來肯定是咱們中國人的。”
林耀基教授曾說:“李傳韻是我所見過的少數天才之一,他從小就非常有靈感。他有一個特點,感情豐富,富有同情心,很天真,很真,他的音樂是出自真心、 真情的。”林耀基收下5歲的李傳韻為學生時,沒有收學費,在教琴時卻是嚴格要求,絲毫不放鬆。在他的指導下,李傳韻到13歲的時候,林耀基就認為:“他已經沒有任何技巧上的問題了。”傳韻十分感激林老師的知遇之恩,總是在嘴邊掛著“我林老師”長“林老師”短,他說,“我這輩子對我影響最大的人就是林老 師。”
對於迪蕾女士,李傳韻同樣充滿尊敬。“她總是仔細地聽我的演奏,給我一些正麵的鼓勵,讓我堅持自己的風格。”迪蕾對於李傳韻也是負責到底,1999年,李傳韻又經她的安排進入辛辛那提大學音樂學院,並於2001年,在迪蕾和她的另一位學生KurtSassmannshaus教授執導下,完成了學業。
丘星冶多年來一直跟著兒子走南闖北,不僅是事業上的經理和監督人,也是生活上不可缺少的好後勤。對此,李傳韻心知肚明。盡管他會在開玩笑的時候,稱母親為 “慈禧太後”,“很慈悲,也很嚴厲”,但他知道,“沒有我媽媽,就沒有我的今天。”他對我說,“我依賴性太強,交際能力也不行,不會和人打交道。隻能和那些跟我談得來的人叫朋友,喜歡玩的,是玩友;不會交那種搞關係的,能用的上的那種,我不會,我媽就會。這是一種非常高深的交際能力。現在我才認識到,這種 能力是絕對必要的,是成功之路上必備的一種技能。有時候,我也感覺得到,自己應該更多一些獨立意識,最近的一些演出,她有意不跟著我,我才明白還要有那麽多的雜事需要自己來打理。”對於母親的付出,李傳韻心懷感激,他說,“我現在最希望的就是能夠獨當一麵養家糊口了,不能總是讓媽媽替我鞍前馬後地奔走。”
從1986年舉家搬到香港,到1996年赴美念書,李傳韻在香港度過了10年,這是他成長歲月中最溫馨的一段時光,而香港也是他居住過最久的城市。他說,“我對香港有很強烈的認同感,後來懂事了些,就一直想為這個城市做些有意義的事。”
2003年非典流行期間,香港的經濟文化生活都受到了極大的影響。香港交響樂團的小提琴獨奏家索羅門.泯茨臨時推辭掉演出,避難離港。麵對已經做出的演出 宣傳和有票在手的觀眾,萬般無奈之下,樂團找到遠在紐約的李傳韻,希望他能夠緊急救場。傳韻知道後,二話不說,欣然前往。此事後來被香港媒體評入香港古典 音樂十大新聞,電視台還為他拍攝了電視專輯,電視上,傳韻戴著大口罩走出香港國際機場時,顯出一臉的興奮。
“我非常為自己感到驕傲,覺得這是自己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一件事,”李傳韻對我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越是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趁機誇我自己一下吧,嗬嗬嗬嗬。”
緊接著,他話鋒一轉,又回到了他一貫的嘻嘻哈哈的樣子,“其實吧,我也就是有點好奇。人家都說挺可怕的,我倒要看看有多可怕,看看果子狸是不是賣得便宜了。”
最自然的演奏最真誠
無論是家中聚會,還是走親訪友,傳韻的表演經常是飯後的固定節目。他被大家圍在當中,時而緊鎖眉頭,緊緊弦,敲敲琴身,拉一首嚴肅的曲目;更多的時候,他會在大家的叫好聲中,來一段隨興所至的調子。救護車的尖叫、手機鈴聲音樂、或者對著台燈罩拉起電影《星球大戰》的配樂,那聲音,真是唯妙唯肖。有時 候,他側仰在地上,或者幹脆拿個大頂,繼續揮弓,甚至將琴弦一端放開,表演起各種“功夫絕活”。音樂對於他來說,充滿著創意和樂趣。
許多專業音樂人都對李傳韻的演奏技巧倍加稱道,也對他“處變不驚”的大家風度印象深刻。日本音樂評論家池田卓夫的評價頗有代表性:“李傳韻的演奏極具 震攝力,他擁有魔鬼般高超神奇的技巧,同時,返場演出中那首充滿激情的巴赫無伴奏,也顯得灑脫漂亮。《恰爾達什》也是無伴奏的,他一直以雙音彈奏。興之所 至時,隨手把自己抹過汗的毛巾遞給指揮家用,然後擱在指揮台的扶手處繼續演奏,這等灑脫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厲害。”
據大陸媒體報道,2005年在大陸的一場演出當中,演奏《十麵埋伏》時,他剛拿起琴拉了一下,突然停下來很無辜地說:“哦,我背不出這首的譜子了,我 進去拿個譜。”說著,就自顧自進後台去了,觀眾先是一愣,隨之又給了陣真誠的掌聲。在拉奏《陽光照耀在塔什庫爾幹》時,他又把琴弦給撥斷了。他跑進後台, 不久,麥克風裏傳出他“媽媽,沒帶備用弦”的聲音。幸好現場有一位女孩帶著小提琴,幫他臨時換上。這一中斷,足足有十多分鍾,可是現場無一人退場,甚至無一人抱怨,當李傳韻再出現時,迎接他的是陣陣掌聲。
上海歌劇院院長張國勇平時說話極為嚴謹,卻連用兩個“最最”表達他對李傳韻的欣賞和讚美之詞。他稱,李傳韻是“中國當代最最好的、最最有才氣的小提琴家”。
美國著名小提琴收藏家、斯特拉迪瓦裏名琴協會創建人福喜(Jeffery Fushi)這樣說:“李傳韻的演奏太令人震驚了,他是如此優秀、如此有天賦。他用最高超的技巧做到了這一切,他把那麽多的情感傾注到了使人感動的音樂 上。他是一個充滿了激情的家夥,所以如此動人。”
2005年,是李傳韻事業開始騰飛的一年,這一年他馬不停蹄地到世界各地進行演出,並於6月14日在北京音樂廳舉辦了各人獨奏音樂會。福喜先生的斯特 拉迪瓦裏名琴協會專門為這場音樂會送來十把十七、十八世紀的意大利名琴,總價值2500萬美金。中央電視台為這場演出錄製了節目,主題就叫做“名琴之夜”。
在正式的演出場合,李傳韻經常會根據原譜加入一些自己特色的改變,比如增添幾個滑音,或者將一段單弦上的旋律在雙弦上拉出。這種俗稱“加花”的表演給 聽眾耳目一新的感覺,卻也使得一些人不以為然,認為那是一種對技巧的炫耀。對此,李傳韻表示,自己的目的是要“讓音樂添加一分光彩,這是發自內心的,而不 是想糟蹋音樂,作曲家作得真好聽,令我有一種欲望要改它,要再加一些色彩。”
李傳韻熱愛爵士樂,對爵士樂手在現場演出時的即興創作很是推崇。他坦誠地表示,自己在演奏中的“加花”,大部份是練習的時候就準備好的,隻有小部份是 即興發揮。他認為,現在的小提琴演奏家已經不再停留於一成不變地照本宣科,而是要增加一些新的理解,以表現現代人的口味。“這些‘花’發自我的內心,表明 我對音樂的真誠。上台就是要表演、要誇張、要顯擺,否則就是木頭人。有時候我也很矛盾,但是上台後我就對自己說,聽我的靈魂的,那是最自然的。”
李傳韻對我說,“演奏家需要對作曲家的音樂做出再創作,不僅要力求表現作曲家的音樂語言,也要融入演奏家自己的風格。自己風格所占的比例因人而異,但現代派的演奏家會把個人風格放在前麵,原作曲家的風格放在後麵。”
學無止境
心寬者容易體胖,不拘小節的李傳韻總是給人一付憨憨厚厚的樣子。隨著這一年多以來他在大陸媒體頻頻曝光,很多人難免對他音樂之外的東西品頭論足。有人說他拉琴很放蕩,不拘小節,不修邊幅,形象不好,也不懂得包裝;也有人說他平抑隨和,象個鄰家大男孩;有人認為他“行為怪異”,將他冠以“白癡天才”的稱 號;也有人將他描述為“二十五歲的年齡、十三歲的智商、五十歲的音樂表達能力、九十歲的哲學思想”。
對於所有這些評價,李傳韻並不將其看得很重,在接受中央電視台的訪談中,他坦誠地回答,希望自己能夠做到大智若愚。他說:“‘十三歲的智商’這個說法我還是同意的,因為很多人看我覺得我是怎麽這麽小孩啊。像個大baby,甚至有人說我是弱智也有,我也是坦然接受,因為我樣子本身就是其貌不揚嘛。我是既 來之則安之,人家既然說我弱智那就弱智吧。但是反正我該怎麽樣怎麽樣,我拉琴好好拉。‘五十歲的音樂表達能力’我覺得有點太誇張吧,我還是屬於我這個年齡 的表達能力,就是血氣方剛的,五十歲的人早就老氣橫秋了。‘九十歲的哲學思想’,我還沒有到那種境界,我覺得我的資曆根本不行,那得讀過很多哲學的書才可 以呀。”
在古典音樂越來越商業化的今天,許多非音樂的因素超越了音樂本身,使其成為流行文化的犧牲品。2005年底,紐約大都會樂團的一位大提琴手就將公司告上法庭,理由是性別歧視。他的演出合約被終止,隻是因為樂團想要引進兩名資曆和經驗都不如他的妙齡女郎。
李傳韻也曾因為自己的形象遭受過挫折。他告訴我,他曾經參加過兩次世界頂級音樂經理公司的麵試,盡管連主考官都在私下對他說,他拉的是最好的,可最後的名額還是被水平不及他的美女演奏家所獲取。這對他來說,不啻為一次深深的打擊。不過,他並沒有因此而消沉,李傳韻知道自己的實力,暫時的挫折隻能使他加 倍努力,爭取在他力所能及的領域做得更好。
對於今後的目標,他希望能“多練習一些曲子,多錄製幾盤經典的曲目,要是能把世界所有著名的小提琴曲都錄製下來,那是我的一個夢想”。經過事業上的起伏迭蕩,他深知音樂在他生命中的重要性,他曾說:“我從小在小提琴世家長大,小提琴就像水一樣這麽重要。沒了它,可能我就缺乏了一種最重要的元素,好像跟我長在一體了,它代表了我的一切。”
古典音樂的流行化,也使得明星樂手的光環成為一種票房保障,許多人為李傳韻沒能成為一個樂壇明星而感到遺憾。然而,流行文化的明星往往隻是短暫地發光,來自外界的光環往往使人失去腳踏實地的堅韌。經過這些年的闖蕩,李傳韻深知這一點,也清楚地知道哪裏是自己未來的道路,他對我說,“我後來又開始拉琴 了,是因為我明白了,我不能離開音樂,小提琴是我生命的一部份。而且,我隻有通過我的琴聲,才能帶給我身邊的人一些快樂,帶給那些關心我愛護我的人快樂, 而他們的快樂就是我的快樂。”
憑借著對音樂的至真至愛,鄰家男孩的音樂生命或許會長壽許多。
告別李傳韻的時候,我忽然想起最後一個問題,便轉身對送出門來的他問道:“你是希望人們更喜愛你一些呢?還是更尊重你一些?”我不知道他是否聽出了我問題背後的意思,實際上,我是想知道,他更希望別人象對待一個普通人那樣看待他,還是象對待明星那樣仰視。
李傳韻將右手在腦後撓了幾下,轉了轉他那狡黠的眼睛,反問道:“能不能兩者兼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