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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裏的好味道(1)

(2024-09-20 23:56:42) 下一個

從前西安城牆的北門外有座和平電影院,影院的隔壁是間炒菜館。難忘的一九七六年,終日勞累後能看場還能看的電影,然後在餐館裏點上兩道菜自己一個人搓上一頓就是天大的享受了,享受需要下決心,好在那年耄死了,受苦的人好像有點決心了。

我點了兩菜一湯,等菜的時候在讀老舍的《老張的哲學》,心裏想的是林彪的語錄:“上戰場,槍一響,老子下定決心”。不一會菜就上來了,一個是“過油肉”,一個是“鍋塌豆腐”。香,香,實在是香。尤其是那“過油肉”,看上去火候絕佳,氣在油裏,淡淡焦黃,三肥七瘦。夾起一塊,入口滑嫩,舌尖嘖嘖,舌根爽歪。那個味道一直存在我的中國肚子裏,那頓飯我吃了四碗米飯(二兩一碗)。在我生命的幾十年裏,那份過油肉的味道時不時地被想起。

人是用腦、用心還是用肚子在記憶?腦子不管日子的好壞,而日子順當的時候,照中國老話,心是在肚子裏頭放著的。心裏記著的味道和肚子記著的味道應該差不多吧?中國人是用肚子想問題?東西味道。中國東,美國西,中國心,華夏肚。自從“三十功名塵與土”以後生命就是東拉西扯,按照《王保長》裏蔣委員長講的“現在而今眼目下”,我在美國經常懷念中國的好吃。祖國吃得好。而我在美國的年頭已經比在中國的年頭長了。

快半個世紀過去了,肚子好像一直在尋找那份“過油肉”的味道,那間館子是咋整的?用的神魔芡粉?渾身寶的豬身上那個部位的肉被切了塊塊切了片片,在油裏滾了多長時間?人說”做飯好吃的人聰明“,一樣的食材,一樣的火,味道不一樣。”肉片炒得好吃”和”人的正確思想是從哪裏來的?“是同樣的哲學問題。

不知道怎麽回事,“過油肉”這道菜在中國找不著了。一九八七年以後,我回過六次國,回國的目的明確。一是探母;二是下館子找好吃的。堅持用肚子想問題,“腹有詩書氣自華”,肚裏有味苦尋找。改革開放了,一切都“人間正道”了,滄桑就是變化。中國人都不吃“過油肉”了。到處是烏泱泱的老人。

美國老百姓的日子比中國老百姓的日子好,不想聽的東西不聽,不想看的東西不看。唯一不好的事是心裏想念的味道必須自己親曆親為。我“實踐出真知”地炒肉片,肉片三肥七瘦。芡粉用過玉米粉、紅苕太白粉,菱粉。。。不過始終沒有做出記憶裏的味道。大概是家裏的火不夠旺吧?

老了“二無”,無力加無聊。早上起來渾身上下都不安逸,半夜三更輾轉反側老想從前。人衰先衰腦。想起光的衍射,想起“惠更斯原理”,想起數學處理卻怎麽也想不起“卷積”怎麽做了?腦子裏的記憶體像是浸了水的木頭,連貫不連貫?連付出了青春學會的東西也想不起來,讀書也是讀完不久就全忘了,隻記得書名。

肚子的記憶依然健碩,又想起一九七六年吃過的那一次“過油肉”。那年我在西安城牆北門附近的城牆根底下的一家小工廠做工,城牆就是我們廠的廠牆。天天累死累活累得不想活。幸虧耄死了,國家開始了也許。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普希金決鬥也會死。《鋼鐵是怎麽煉成的》,”大煉鋼鐵“全是渣。幾千年的文化,幾千年的古國,重複著昨天的故事。連話都說不順溜的瓜慫掌握著人民辛苦掙到的錢怎麽麽花。掌管著”創造曆史的動力“。

老了的日子也是日子,”今天是個好日子“,明天呢?每天過好每天,明天再說明天,記憶裏的好味道經常勾出肚子還是肚子裏的心裏的饞蟲?人在紅塵裏,吃喝拉撒睡,吃是首位。

9、21、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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