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開車一千邁,如果不是老婆豪氣,我是絕對不幹的。這麽遠,別說開,就是坐我也很難受。老婆沒啥跟我聊。日子把我中學時獲得年級作文頭等獎的小女生,硬生生磨練成了事無巨細凝神關注的管家婆。我還不能說。但凡我嘟囔上一句,她就能的叭得上好大一陣。生活真的不光是做飯炒菜。我如果背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騙了你”,她都會和我急。好像在說:生活那天不欺騙?我無語。“而那過去了的,都將變成親切的懷戀”?怎麽變?翻譯出了問題?
我們這是在美國的第二次跨州搬家。純粹是為了抓住生命的小尾巴。老了幹自己快樂的事。愛看山就離開平原,愛新房就花錢蓋所新房。愛養花就可著勁地養些花。人生就是退休好,時間多的用不了。讓日子由著性子過。
二十八年前因為工作我們從俄亥俄州搬到了路州,當時就托運約三十箱的書,一家三口開著兩輛小車就把家搬了。當是的UPS便宜。現在搬家,著實過了一大把扔癮,還弄了一回車庫甩賣。就這牆上還掛著兩個大電視,客廳還有按摩椅,廚房立著大冰箱。都是錢呀,煩不煩?想開了當然也沒什麽,全是些“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東西”,全當是到哪哪“一路走好”了。
從路州的拉菲耶到路州省城半疼肉擠(Baton Rouge),五十多邁,經一座長二十一邁的建在沼澤上的橋。我特別喜歡,覺得這長橋顯示美國人民的豪邁。我的第一份工作就在半疼肉擠,每天個工作天就在橋上開兩遍。看著橋,想著不久將永遠離開了,深情地多體味二十六年前的年輕,再多看看四周的沼澤風光。心裏有感慨。
離開路州,北上高速59。這幾百邁沒啥好看,路平車少老伴開車,我打起了瞌睡。哪裏睡得踏實?我想起我的第一份在美國的正式工作是在俄亥俄州的克裏弗蘭一家大的化工企業,離家一千二百邁,為生活,豪邁上路。讀過很多年書沒用。沒有工作經驗,怎麽找工作?我在克利夫蘭沒幹多久,就轉到了休斯頓的IBM,離家近。後來的職場生涯就在了休斯頓。
一晃,領社保都好幾年了。生活還在繼續?人生自古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駕鶴西去、不再炒菜。既不炒股,也不掙錢。生活不用說,說也說不清。“無邊落木瀟瀟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頭一天都是開過的路和看過的風景。天黑在Chatanooga睡覺,一天倆人開了五百多邁。太太照顧我,幾乎沒有讓我開車。旅店很高級,趕上大款嫁女,很熱鬧。美國的常理是“誰嫁女誰出錢請客吃飯”。
我現在特別能吃能睡,吃完一碗牛骨熱湯方便麵,磕上幾顆煮花生,看兩眼中國疫情海嘯,為家鄉的父老鄉親捏上兩把汗。中國趕上個狂妄愚蠢無知殘忍的流氓當家做主,全中國的人都在聽天由命。
我現在用上了睡覺呼吸機,這玩意好像是直接從水裏分出氧,在你睡覺的過程了把氧氣灌到鼻子裏。用了幾個星期就離不了了。舒服。反正睡覺沒人看。很多老人晚上睡覺都有呼吸中斷的問題。上氣接不上下氣的時間長了,人就玩完了。
第二天風和日麗,陽光明媚。我開車,太太處理處理關心媽的事情。九十三歲的丈母娘在中國頑強地和新冠疫情硬挺,並且親筆寫下“不去醫院”。我們成天擔心,卻毫無辦法。人的生命力是很強的。但願。。。
不一會,在加州的女兒打來電話:媽:我發高燒了。這當媽的又急了。一邊惦記自己的媽,一邊當女兒有事就找的媽。真辛苦。就這還要玩得大,搬家玩?我悶想不說,也幫不上忙。隻能舍命陪老婆。女人的生命夢想和追求,男人永遠搞不懂。我一個病怏怏的老男人,除了說話有力氣,幹什麽都沒力氣。看著老婆揪心難受,我還不能說。這叫什麽事?
開進佛傑尼亞,風景立刻旖旎起來,滿山遍野的綠樹灌木。這裏真的是南方?老婆沒有忽悠我?在北方,這個時候樹木早已枯黃。高速開始蜿蜒,高高低低。上坡開進白雲,下坡不知深淺。我們家的雷諾克斯厲害,加油就有馬力。
開車遇上好風景特別爽。哼歌小曲:《天邊》呀《鴻雁》。一會“昨夜的溫柔”,一會“今夜不醉不還”。。。(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