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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三年的秋天,中國出了大事:白卷英雄張鐵生問世,耄活過來了?四人幫有了主心骨,鄧小平又靠邊站?批林批孔批宋江,十三不靠白板紅中。我們換了班主任。回潮裏理科老師吃香,正潮裏文科老師麻辣。當學生的,愛誰誰。
一九七四年四月,我提前中學畢業了,原因是有同學等不及,堅決要求不再讀這鳥蛋書,早點下鄉練紅心。“誌存胸中躍紅日,樂在天涯戰惡風”。我們學校下鄉的地方是臨潼新豐(就是劉邦打下天下給他爹修的養老城)和彬縣。
我是個念情的人,送我的好同學們下鄉送到彬縣,吃水得下山挑。大約下去挑上來得一個小時。下雨怎麽辦?大概下雨喝雨,活人總不至於讓尿憋死。彬縣窮,十幾歲的孩子連鋼筆都沒見過。吃麵條隻是“清水潑辣子”。
回到城裏,被父母養著。日子是前無前路,退無後路,“念天地之悠悠”,一點辦法都沒有。我不是一個有理想的人,就想自己能養活自己。非常好用的腦子,沒有地方可以上學;賊健美的身子也沒有地方發力。縂不能去偷去搶吧?那時候也沒地方偷沒地方強,家家都窮得叮噹響。
我愛上了下象棋,天天讀棋書。一讀就霛,立桿見影。心裏有了小九九:下象棋下成省冠軍,得的獎金能不能養活自己?要是是能玩著把錢給掙了,人生該有多美?
一九七六年,開年就是哀樂,人的心裏天天都是快下雨。朱德死,唐山震,睡覺都睡地震棚。我家住的那座三層樓,就隻有我和我爸。我爸想死,我是愣頭青,要死也得睡在自己的床上。
沒多久,耄死了。諾大的國家沒人掌舵了。舵手死了才知道不需要。下來是“交城的山,交城的水”,新中國就是個造神囯。死了大神造小神,神仙也著急。我不著急,一個月掙二十三快人民票,我媽不收我房錢,我能白天吃個半飽抽包破煙,晚上深入工礦學院去普及中國象棋,表演蒙眼下棋。真像汪老師說的“日圖三餐,夜謀一眠”。有什麽不對嗎?中國不就是需要人民這樣嗎?
又一年。一九七七年,中國又閙活起來。考大學。我都開始暗存錢打算娶媳婦了,萬一有誰誰看上了我。我不就在三維世界裏娶個媳婦。多爽呀?爽歪歪。
算算算。別成天做夢娶媳婦。還是跟時代的步伐吧,黨叫高考就高攷。一九七七年的十二月九號,考了兩天四科(數學、政治、語文,理化)。我想學的數學沒考好,物理考得特別好。其實,對我一條跳龍門的鯉魚來説,上完大學吃皇糧,給國家大妓院看門都行。
跳過了籠門的鯉魚就不是鯉魚了。我們是新時代的“範進”,不過跟人家範進不一樣的地方是人家範進有老丈人。我們是年過二十的光棍。奶奶熊。腦子好使的時候沒有大學讓我們上,我們該娶媳婦了讓我們上大學。這就是“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找誰説理?
我在離開西安到成都去上大學前,專門去看了汪老師,就是想當麵說感謝。我難得寫新詩,當年寫過一首。裏邊有一句:“把我的成績,告訴我的老師”。我能在腦子撂荒四年以後還能考上大學,全因爲老師的教育。汪老師還是寡言少語。祝我學業有成。
進了大學,我們就不再是鯉魚,變成天之驕子,屁股種在板凳上,追回失去的時間。咋追?是誰讓我們荒廢了青春?蹉跎完日子發癔症:一天等於二十年。咋等?
大學四年,是我大半生裏最努力的四年。(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