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初
長安月下紅袖香
克拉科夫有一個說是歐洲中世紀最大的廣場。
波蘭天亮得真早。難得辛苦的老婆能起早。五點我倆就不手拉手，走向廣場。
清晨的空氣和溫度特別宜人，路上沒人。在沒太陽空曠裏，在沒人的街道上，我雖說還是比正常人走得慢，但上氣準時接上下氣是沒有問題的。我的心不好，腿不行；但我的記憶我的嘴還是很行。人不可能樣樣都好。我想起和太太的第一次結伴旅遊是從西安到臨潼，當年好羞澀，別說拉手，並肩走都相隔兩尺。從當年第一次大膽相約同遊到今年正好是四十年。“三十八年過去，彈指一揮間（彈指是佛教語，耄忽悠不管彈指在佛教裏是多少時間）”。四十年過去，往昔青男青女；今天老頭老太。老太在前邊走，老頭在後頭遛。我心裏直樂。老婆說了：心髒不好的人不得癌症（也不知道她這說法是從哪裏實踐來的？）。
從我們住的Grant什麽賓館到克拉科夫大廣場，大約一裏路吧？瞎想想瞎遛遛就到了。正路入口是個長約40厘米。寬約30厘米，高約五十厘米的集資箱，裏邊有很多國的錢，沒有人民幣。廣場中央是座黑鐵雕像。四麵一家三代，男的威武，女的嫵媚，娃娃乖。我特別喜歡看雕塑，不管是大石頭或是大鐵疙瘩做的人。廣場四周全是迷人的歐洲建築。不知為什麼，想唱歌。“要是不革命，就滾TM的蛋“，”再過二十年。。。“，”套馬的漢子威武雄壯“。中國上了大學的五0後，是不是有點兩頭甜？該念書時不用念書，混得好的，趕上點的，趕上臉上長了一臉橫肉還能當上永遠主席；當了主席就不嫌丟人，英雄不管出處。混官混得一般的，少說也是處長。混學問的怎麽也是教授。混字當頭，看風使舵，黨叫玩啥就玩啥。看現在的學士碩士博士多難玩，活得多難。
老婆時不時過來打斷我的瞎暇想叫我給她拍個“到此一遊“。我想起當年新婚蜜月沒錢遊。大暑天裏背“托福”。現在雖說青春不再，腦子還行，還吃嘛嘛香，流連在異國他鄉的大廣場，想象著流走的歲月裏的金戈鐵馬，日子無聊又美好，美好為主兼無聊。想象逃荒和要飯，像馮小剛拍的，張國立，徐帆演的《一九四二》。他們想不想無聊？什麽是無聊呢？就是什麽也不想想，什麽也不想說，什麽也不想做的時候。自己摸摸脈，還跳。其實真休息就需要真無聊。人過六十要轉型。年輕時的高興事，比如累得賊死升了職，現在不高興。如果小孩才十歲，身體不好不想幹，但又不得不幹，還不得不擼起袖子拚命幹，那可真不是好事。中國現代人腦讓耄忽悠胡有的全是漿糊，還在相信壞事變好事，好事變壞事，人間正道是變化，辨證思維全無敵。錢這東西，不想愛，不得不愛，那就愛，愛到死，死了一路走好走著愛。
沿著克拉科夫城市廣場晨走，跟走了大半輩子的老婆各走各的，走的快的不嫌走的慢的。廣場是濃蔭茂密的寬道，可以跑馬車。太陽出來，光點點滴滴地散在磚路上，道旁很多讓人能坐一坐的椅子。我走走坐坐，讓心跳和著晨風。以前我背得動大相機長鏡頭時，我會不停地停下來拍上幾張微攝影。綻開的小花或是欲跳的蛤蟆。現在我就喜歡到處認真看，多留一些美好的記憶。萬一以後人還沒死，眼睛瞎了，腿被鋸了，那就全靠美好的記憶過日子。人都是在走向淒涼走到完，結局有言或無言？沒什麽區別。
我是一個被時代淘汰的人，但我不以此為恥而是從心裏頭不願跟風這偉大的時代。我學做一個不言不語的時代旁觀者。憋不住了就瞎寫幾句。現在的人肯定比一百年前的人幸福得多。隻是因為世上有東風和西風，世界才這麼熱鬧。長著橫肉的兩大國元首都喜歡橫著來。要論臉上的橫肉，當然酒量大的喜元首厲害，要論談“嘀吽（deal）”，喘噗更勝一籌。東風喜歡霸王硬上弓，西風假裝被強奸。找了個機會就給中國漲了關稅。而取消已漲的關稅卻成了中國又努力的目標。人能膚淺並快樂成什麽樣子？
克拉科夫廣場的林蔭大道我覺得是我見過的最好的林蔭大道。呼吸著清晨的空氣，邁著慢騰騰的步伐，想著塵封的往事，念著當下的好玩，不一會就走到了李鴻章說的“微微出汗”（老李和老慈交流散步經驗，慈禧每天走九百九步，老李走到微微出汗）的狀況。看來走路需要風景。
賓館的“自由”早餐特別豐盛幹淨養生。特別是豆漿好喝，隻可惜沒有中華好油條。各種各樣我一樣拿一樣，都好吃。好吃也不多吃，是我這些年的進步。人生難得自律，年輕時就算了，活到了比關雲長的歲數還長，前邊是曹操，是劉備。。。三國裏誰活得最長？唐詩人命最長的好像是賀知章，宋詞人活最長的是陸遊？“山窮水盡疑無路”“。想再活長點，非自律不可。腿邁開費勁，就管住嘴。學習朱德委員長，每天按時按量吃。沒事瞎想。國內當下流行晚飯不吃，每天走萬步。紅茶菌，打雞血，甩手向後走，更上一層樓。我敬祝國內和我差不多歲數經過文革改革的同胞都能軟著陸，活久久。
八點多，我們再回到廣場。太陽起來了，人也多了。中間的漂亮建築也開門了，裏邊居然是兩排小鋪，都是賣旅遊紀念品的。世界上大概就新中國人喜歡吆喝，克拉科夫小鋪的店主都隻是安詳靜靜地做生意。環境優雅，讓人忍不住地想買點東西。我買了個針織的書簽。
廣場外，馬路邊，有排著隊接遊客的馬車。我問多錢？漂亮的美女少婦馬車夫答,250坐四十分鍾。我想都沒想就說“二百”；她也想都沒想就說“上車”。其實我不喜歡殺價，但實在不愛聽“二百五”。兩匹高頭大白馬，蹄子上釘了很厚重的鐵掌，走起來響，很好聽。坐馬車，有點複古？“今人不見古時月”，古人今人看的是同一個月亮，而永遠的月亮看的是穿著不同的人。坐四十分鍾的踢踏踢踏，我好像覺得踢踏回了年輕。年輕真好，力氣如泉水，累了睡個覺就都回來了，可惜我年輕的力氣沒有省著用。當年聽黨的忽悠：天大旱，人大幹，國慶把禮獻。獻完力氣獻青春，丟人獻大眼，精神受刺激。
旅遊看新鮮，自己都覺得自己新鮮。好像在人間重走了一遭，也好想再年輕一回。好漢不提當年勇，自己偷偷想想當年勇總沒什麼吧？明天去奧斯維辛集中營。（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