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初
長安月下紅袖香
《圍城》，我把它分成三段。方鴻漸在上海混；五人赴三閭；方鴻漸在三閭到香港到完。
五人赴三閭。葛優演得李梅亭，呂麗萍演的孫姑娘。方鴻漸和趙辛楣跟觀眾很熟了。另一個顧先生，有沒有都無所謂。
葛優是《小兵張嘎》裏“黑田大佐（還是司令？）”的兒子，是中國電影界兩大遺傳模範之一（另一個是“南霸天”的兒子陳佩斯）。兩模範都是一上場就是戲。你看葛優那德性，帶個黑眼睛，皮包著骨，提一箱子藥，一肚子的雞零狗碎屁顛屁顛真呀真高興地要去當三閭大學的中文係主任了。
當年行路難。兵荒馬亂，險情不斷，沒錢。等錢艱難。患難見人心。什麽心在患難裏都有可能放出光彩。李梅亭那麼一個扣屁蟲都能賠上點自己的錢為幫大家找個車去陪國民黨營長打麻將輸錢。當然他也偷偷地吃東西不給大家說。孫姑娘不錯，病了盡量不給大家添麻煩。
顛顛簸簸恍恍悠悠五人到了三閭大學。見到了早也盼晚也盼的英達他爸（高校長）。英若誠大概是當時中國演藝界英語說得最好的。他爸叫英千裏。到了三閭，方鴻漸特別不開懷，揣了個假博士證不敢拿出來，隻好當個副教授（其實已經很好了）。但他假裝不滿，高校長也隻好給個假許諾。以假對假，以難得糊塗對難得糊塗。
在那鳥都不太拉屎的三閭，日子相當沒勁。好在還有趙辛楣。倆人漂漂亮亮，風流倜讜，自然有人做媒。趙辛楣倒黴，沒看上媒人介紹的卻看上了媒人。有了賊心也就算了。他還有賊膽，直接撲到媒人家門口拉人家去跟他散步，他海歸博士，當然有幾把刷子。先把他的賊心賊力氣藏好了，再給徐娘講他淒美的愛情故事。把徐娘講得兩眼撲閃撲閃，虧得沒有賊地方。
趙辛楣當然比美徐娘的老公強。話是開心鎖，說快樂了，自然兩人就想掉進坑。嘴好像都還沒挨著就被抓了。趙慫了，徐娘膽氣豪壯，遇事不慌，全凜然。弄得高校長和老公毫無辦法。一大把歲數了，沒事攪人好事。就算抓著精彩，沒準挨辛楣大博士一腳。高校長就更不知道為什麼趟這渾水，是不是他和美徐娘有一腿？多無聊。就這點事，衣服穿得好好的。趙辛楣就覺得沒法呆了。跑跑。
趙一走，方鴻漸更孤單了，更無聊了。問蒼茫大地，問烏雲黑天。問個屁。假文憑還是假文憑，副教授還是副教授。也許方鴻漸都想“一了百了”了。就在那想死慮活的當口，孫姑娘獻上了愛。愛，真的能讓想死的人不去找繩。兩人定婚了，遠走高飛，去香港，找辛楣，盡管“梅”不和“港”壓韻。人都急了，還管韻？“運交華蓋欲何求？”。
趙辛楣真夠意思，在香港幫朋友兩口弄房，也不過問方鴻漸是不是已經把生米煮成了熟飯。請朋友吃飯，還要幫朋友在香港把婚禮給辦了。當年的人通常保守，不領結婚證不辦婚禮不讓全世界知道，是不會煮飯的。我真是老了，管人家年輕人煮飯不煮飯，用什麽米煮飯。“革命人永遠是年輕”，革命人永遠煮飯。聽說中央台的女主播都被領導給煮光光了。大老虎大貪官都是革命人。扯遠了。
方鴻漸也看不出來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他和孫姑娘（應該叫方夫人了？）都沒工作。也許存了點三閭的錢，但在香港花，花一個少一個。鴻漸憂心忡忡。屋漏偏遇見連陰雨，方鴻漸和孫姑娘一起遇見了蘇文紈（曹太太）。蘇文紈爽死了，眼角瞥一下方鴻漸那樣（陳道明就是演那熊樣演得最好）。蘇不恨趙辛楣，雖然她也不想嫁趙辛楣；但他肯定恨方鴻漸，巴不得方鴻漸問她借錢。嫁個破詩人怎麽了？詩人又會掙錢又寫詩。“吳剛捧出桂花酒”，一醉方休對眼瞅。想當年文紈不知道什麽地方搭錯了筋想等方鴻漸親。月光似水，人情緒飽滿。方居然不親？
方鴻漸心裏肯定跟貓抓一樣，但他也可能想，哼，得瑟什麽？當年眯著眼翹著嘴月光下，一刻值九百多金，沒值著。“問君能有幾多愁”？
山不轉水轉，天不動地動。那場戲實在精彩，那一見（三國桃園音樂起），蘇文紈爽呆呆，方鴻漸氣歪歪。更可怕的是孫姑娘。方鴻漸完了。
差不多也是大年跟前，香港的冬夜也下雪，方鴻漸凍得瑟瑟，東走西走。怎麽他還沒進去？就已經被趕出來了。
婚姻？圍城？讓方鴻漸說什麽好？（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