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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之初
又到年尾,又要過年,又要張燈結彩。
美國有習俗,差不多從感恩節(十一月的最後一個星期四)開始,家家戶戶,娶沒娶媳婦死沒死人,家家都要布置大門口。複雜的花是花,樹是樹,花和樹的上邊掛彩燈。再複雜,門前草地上弄一耶穌,耶穌麵前半跪些小人。有男有女,有老頭老太,也有童男玉女。簡單的,就弄幾個彩燈往樹上一吊:走道小心,我家有槍。
美國人不掛對聯。感謝黨的好領導,今年茄子長得好。中國明年的春聯是不是要“全年都是一條狗,扛個腦袋跟黨走。開個玩笑。《地道戰》有話:各莊都有各莊的高招。
我平素最煩日子裏的虛頭八腦,比如門上掛個紅對聯:招財進寶,吃飽睡好。家裏放個聖誕樹,樹底下放很多盒子。不過,活在美國,入鄉隨俗。俗是什麽,俗就是你高興我高興我們大家都高興。真呀真高興。至於你是不是我的小蘋果,我是不是你的大鴨梨?不重要。
好多年了,每年我都是一個人過年。因為老婆要陪媽,她媽今年八十八。我怕冷,又不愛穿多,天一冷,血就流不動,雖然我的血也是熱的,但血管被吃的大魚大肉五穀雜糧萬寶路合成過後產生的東西給堵塞了。要不是美國醫療好,大夫給我動了兩次大刀,放了十八個STENTS。我早就路漫漫修遠兮。早就被人祝願:死路一路走好!
今年,加很多年我都都一人在家煢煢孑立,吃飯下棋,找不著東西著急。棋下累了打上一盤台球,或是跟機器人打會乒乓。要還有精神,就給“文學城”貼個文,那裏有人喜歡我的文字,好像還是女的。
我今天布置了家門口。張起了燈,紅燈綠燈小黃燈。節日的氣氛,聖誕的吉祥,新年的喜慶一下就都出來了。我不知道我算不算有藝術眼光,就把一大長串的彩燈在我家大門前的迎客鬆上和桂花樹上東繞西繞,南燈北走,上下翻飛,“不盡長江滾滾來”,“飛流直下三千裏”。管人家說什麽?我喜歡。
左右鄰居都是律師,做案不容易。左鄰律師家,老頭每天散步跟我哈羅,是個猶太人。老太有時跟我在門口閑聊。聊土地,聊鮮花,聊種菜,聊“愛擱入”(蛋卷),聊豆腐湯。老太太特別和藹,長得吉祥。他們家錢多,家門口成天是服務上門的人和車,送洗好熨好的衣服,打整門前花壇,大折騰有時,小折騰不斷,季季更新鮮花,一會種個大數。安裝發電機,修理下水道。一年到頭都沒個消停。到聖誕,家門口是假紅花朵朵,假綠葉片片;夜裏彩燈齊放,讓人很溫暖。
右鄰律師家,倆大人倆小人,但我從沒同時見過他們倆大人在一起。他倆每個見我,都一揚手,像是行納粹禮,但胳膊揚得高些。後來我聽說,倆人正在離婚,正演習分居,輪流過來照顧他們的兩個孩子。這兩個孩子,大的安靜,小的智障。小的白天常常在草地上玩得歡實,晚上怪叫,也大哭。聲音相當雄壯。哎,大人快活時會生個偉大,不快活時就想單過。孩子好可憐,沒人問他們是否願意到人世來?可憐天下父母心,可憐乾坤小孩心,男男女女,互相彼此。像我的這鄰居,他們不愛了彼此,但倆人又都愛他們的孩子,也不一人領著一個走,倆人輪班來帶孩子。婚可結,婚可離,家不能散,愛不能沒,隻不過愛出現轉移,愛自己孩子的情不變。倆人一起把孩子愛到十八。我常看著孩爸陪著孩子在門前打棒球,也常看著孩子媽帶著孩子買東西歸來。都八年了。小的也有十四五了。上周末他們家也布置好了節日彩燈,天黑以後,彩燈盈盈,離婚歸離婚。
幸福的家差不多,不幸的家各不同。人活在這幸與不幸裏,沒準幸,也沒準不幸,誰說得清?錢穆說:過去是情,未來是欲。
要過聖誕了,要迎新年了。掛新桃,換舊符,不管有沒孩子在身邊,也不論老婆在不在家。張燈結彩,人總得對日子有指望。
我們家張起了燈,夜晚我站家門口,很想跟在中國的太太說說話:你和你媽好好待著,八十八的媽,陪她多多笑哈哈。謝謝你每天給我的請安,隔幾個鍾頭發個微信小人。
我不愛動,哪也不想去。在家吃香喝辣,下棋打球,我會把咱倆的家弄成咱倆心裏最好的地方:
菜園擴建還在進行,白綠菜花正豐收,我兩天一個。蒜苗鬱鬱蔥蔥,洋白菜很嫩,昨晚炒了會鍋肉。咋天又捉到你老愛捉的老鼠,個頭不大。美國的老鼠就是愛吃中國的芝蔴醬。
今夜星光燦爛,今夜我做獅子頭。
二0一七年十二月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