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愛讀書,特別勤奮,極其認真。老人家對漢語,對詩詞,對文章,對教人,都用他“從心裏產生出的愛”去學去做去鑽研去努力去刨根問底去知其然知其所以然。
在我的記憶裏,他整天都在讀,整天都在寫,整天都在抄,整天都在漢字漢文化裏找他的幸福。老爸的眼睛非常近視,讀書和抄寫都特別累。遠看紙張都是在鼻子尖上行走。累不累,他想他朝的老前輩,康熙雍正乾隆。畢竟是清朝人。
幾十年前,中國人都住得差。上中學以前我都是和我爸媽住一屋。我哥住學校,我姐姐住另一屋。
上中學了,還和爸媽住一屋很不好。好在當時我爸都六十多了,也沒什麽悄悄話跟我媽說。我最怕我爸半夜半夜大叫戛然而起,然後用川音大聲吟頌。恰如張翼德在百萬軍中取著個上將首級。//
我的一些漢語知識和好習慣,都是我爸訓導或嘮叨出來的。比如什麽句子的主謂結構,偏正結構。比喻誇張修辭。。。。。。在那些全民被打了雞血的年月裏,誰愛聽這些?但是愛聽不愛聽不要緊,我爸持之以恒堅持說,不停不歇見我就說。戈培爾的理論在中國著實有幾分道理。領導一切的黨就是這樣。就算你什麽都不想聽,但架不住那些不愛聽不想聽不願聽的東西成天大聲在你的耳邊響。響灌。你到任何地方,都得帶耳朵吧?人到那耳朵也到哪。沒處躲也沒處藏。
說kua更何況我爸對我說的還是些知識,是善言。知識是什麽?知識就是力量。力量是什麽?力量是 力氣。我現在整天最想念的就是力氣。當年我爸對我說的最多的是:東西用過以後,要放回原處。我現在成天都在找東西,找不著東西,著急,著急就想我爸。
小時候,我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爸,因為他給我太多的“不”,從不給我“平等對話”的機會。不過,從小到大,在我心裏,我很敬重我爸。他認真,他對熱愛的事情執著,“每天挖山不止”。在我大了點的時侯,我也這樣。討厭稀裏馬哈。就是玩,我都努力玩好。為此,我惹過很多麻煩,聽過很多 “你有病”。不過我不介意。他們怎麽知道。我高興承認“我有病”。
有時我想,我爸愛我,所以他才老說我;隻是他愛我愛得太威太嚴,所以我不喜歡他。他不管,隻管愛,我是他最小最聰明的兒子。他不停地說我“嬌氣加驕氣”。可惜當年我不懂。
我爸以他的方式給我愛。愛得我被愛不愛,隻能說我當年不懂愛,不能太多抱怨我爸不會愛。我後來確信,在還沒進入古稀之年以前,我爸是有愛的,盡管看著很冷酷。愛在心裏,至少對我。
中國父母給他們孩子的愛,真的是世上最偉大最無私的愛。不圖回報。大愛很難給得正好。咱中國父母容易想把孩子“愛”成“自己想像”的樣子。而這“自己想像”,卻來自於他們自己的時代和自己的經驗。
幾十年新中國的領袖的雲山霧罩指東打西,新中國的亂七八糟顛三倒四。領袖喜歡把正常人都灌高。比如大躍進,才飲了長江的水,也許滔滔水還沒流進肚子,又去食武昌的魚,魚刺還沒整“醒豁”。老人家沒事就又回收又揮手,咱就又得動彈,又得前進。先橫掃掃牛鬼蛇神(人民日報一九六六年六月一日社論),再靈魂的深處爆發革命(靈魂?深處?)人民日報一九六六年六月二日社論)。。。
革命似炸彈,炸彈在深水。我爸,整個就一出生在清朝的人,怎麽能明白“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以我爸那啥都想弄清楚啥都敢說的脾氣,居然沒當上右派,真奇怪。聽說在“蛇”們在號召下出洞以後以愛心給黨提意見而被暗中記錄在案後被“比例一一”,被一抓一個準的節鼓眼時,我爸住了醫院,挨了刀,動了大手術切去了膽。等我爸病好出院,倒吸一口冷氣:他還得養三個小孩。//
一九五七年,中國人該記住的一年。那一年後,中國就隻有了一個聲音。
現如今,這個沒有傳統或是變得太快的時代,當爹當娘的,拍拍自己的腦瓜,我們明白多少今天的“萬維時代”,“量子社會”,對孩子的期待,常常和孩子自己對生活的向往有多大的差距。我覺得現在的爹媽,千萬不能給自己的娃講自己也不懂的道理,更不能讀著錯別字講。咱應該高興地去期待孩子能自立於社會並在給社會幹活中找到他們自己認為的幸福。父母能幫孩子做的就是幫孩子建立合適的幸福觀。
每個人對時代和社會都有太多的無奈。在中國,“可憐天下父母心”,而父母心的可憐,常常是好多情況下是父母自己的原因,他們按自己的想像去對孩子做太多期待。那就是自己給自己找罪。父母給孩子的愛,不是投資,投資不是愛。父母對孩子做的一切,應該是自願的,無私的甚至不帶任何期待而隻願孩子有他們自己認為的幸福,這大概是父愛母愛的真偉大吧?在幸福裏有了自己的孩子。人生幸福有多少?“我們生命的延續”在他們的成長中給了我們多少笑臉,多少可愛,夠我們想多長時間?
雖然小學畢業我就愛和我爸“頂牛”,但林彪元帥的“戰備疏散”讓我爸和我有了“蜜半年”,睡一床。那是我從十三歲向十四歲走的那段日子。
一九七零年元旦剛過,林彪說中國和蘇聯要打仗了, 命令城裏人都戰備疏散到農村。哪窮就疏散到那裏。我們學院被指定到陝西千陽。我和我爸疏散到我爸當年剛解放被失業的”躲難處”,重慶郊區一個叫“四公裏“的鄉下的我外婆家。
我外婆解放前是個小地主,解放二十多年後受著黨的雨露之恩,古稀的她隻能在原籍和她更耄耋媽一起在農村改造(人離生命的終點都那麽近了,還改造,能造出什麽?),不能隨兒女(我舅和我媽)一起生活。我們“9761”(歲數從九十多到十幾)的四代人就在那個滑稽的年代裏住在一個小黑屋了,除了床,就是泡菜壇。我爸和我睡一床,沒了距離,美不美?我爸對我,有了和藹,偶爾也笑。晚上老要給我講毛主席的《長征》出律了。
南方的冬天,一點也不像西北,自然裏到處都是綠的,水田裏綠綠的秧苗,小路旁綠綠的新竹。綠得讓人心情爽,讓人有雅趣,也就不光去想怎麽吃,怎麽睡。我和我爸在那半年說了我們之間最多的話。
我爸常給我從濟公和尚說到大刀雲長,從崔鶯鶯說到賈寳玉,從蘇小妹“雙手推開窗前月”,說到李調元的“八刀分米粉”。在那些和我爸不分老少的故事和閑談裏,我知道了不少中國文化。日子的沒啥,反倒幫人多想些文化的有啥。趣味,對孩子,對少年,那就是“夏日裏的冰西瓜”。人嗬,就是該活得有趣,而要能有趣,就該多知道些東西。
前些日子,我老婆的一個二十七的研究生來家裏幫我點忙,交談裏我感歎:太幸福了,現在的研究生,除了點專業,啥都不知道。或許是我太不接觸年輕人。憶往昔,幸福不是毛毛雨;看今朝,幸福就是不知道。天天全都是驚喜。
我爸愛寫詩,我欣賞的有:“掌上千秋史,胸中百萬兵”(年頭太久,好多我都忘了),他還要讓我和他一起欣賞,可憐十四歲的上初一的我隻能說:寫得好。他還鼓勵我和他:咋和?我和:“從沒打過仗,愛把凱歌唱”。我爸也不生氣,還說我也有點詩才。其實,人都有點愛展示自己的“長項“,我爸就開始從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講到“坐地日行八萬裏,巡天遙看一千河”,我爸和毛主席一樣不懂物理為何種學問,當然也不太分得清“三”和“八”的數學含意。不懂物理不識數的詩人,卻偏偏還愛隱含物理地寫“數”,還寫得那麽暇想萬裏,不能不讓人不想說話。我爸常常給我 “眉飛色舞”。他說,“毛主席的所有的詩詞除了一首,隻有一首,其它都寫得好”。我問哪一首寫得不好,我爸說:小娃兒不宜曉得。
在我看來,寫古詩詞真是受罪。詩言誌,詞言情,這“誌”像那展翅的鵬,這“情”也像那入海的鯤,或像那小河的水。寫古詩,要人把滿腔的飛翔和心底的溪流寫進古板且嚴謹的格律中去,有點病吧?但咱中國的文人認為,這就是學問!這就是雅趣!咱能學就學點,不能學就“亂飛”,“胡溪”。
聽我爸談詩的日子過去都三十多年了,在故鄉的和我爸那些忘年親密的日子,走得很遠了,現在我時不時地想起。十幾年前,在IBM裏幹活的我,在遠離故土遠離親人的日子裏常讀點中國的老詩詞,因為我喜歡古人寫的情,那會“物化“的水平低。我喜歡那古詩詞的韻,讀起來容易入心田。
人嗬,不是物件,想變東西也難。變不了,索性不變。
在我十四歲到十八歲的成長中,我爸和我又“我中沒你,你中沒我”了。他更老了,我旭日東升。初二以後,我和我爸在意識形態領域“井水不犯河水”,在生活上我還是給他炒他最愛吃的“番茄炒雞蛋”。偶爾我倆也唇槍舌劍。
父子關係最難處的一段,就是兒子長到了兒子有了自己腦子的年令。做父親的,要教兒子,自己得真有學問,學問還有好多種。通常許多父親很容易給自己兒子隻是“顯”得很有學問。
我爸在中國漢語和詩詞,真還有廣博的知識和很多見地,那是他長年認真,長年苦讀,長年堅定,長年執著的結果。他教書的最大成就就是我們學院裏文化大革命中的因大字報寫得好而當上的“造反司令”們,大都是他的得意門生。在那場古怪滑稽的運動裏,我爸隻蹲了一天牛棚,有位“司令”就到我家來親自把他解放了。我爸常以此為例,講論說文的重要。有時看我默默地聽,他就一二三四五。
我爸其它的知識和見解,我就不敢恭維了。我對我爸執著和和操守,在我的心裏還是有幾分欽佩。他從不寫馬屁文章和“沫若”詩。
在我成年以後,我爸和我就更“井水”“河水”。親人間的親應是發源於彼此的尊重。但我清朝的爸,給我了太多的“咯老子”。
我爸在他七十歲左右的日子裏,因為身體更壞,再加上那吃沒吃的看沒看的聽沒聽的時代,他的“文學”“詩詞”的心情也就更不好。他對環境無可奈何,對外邊的熱鬧深惡痛絕。兩個兒子,一個“水火不容“在外地,一個 “油水不溶”在眼前,最愛的“小棉襖”也在鄉下受苦。那日子!我爸心裏肯定很苦,因為愛文學的人敏感多感善感,感了,還沒處說,沒人說,因為快活的人都沒感。
我爸平生沒有媚骨,他寫東西的筆名是“滌塵”。塵世間的許多庸俗和塵埃,他都視之為仇,以至於在他的晚年,不喜歡生活,也不喜歡任何人。人活在世上,就得和各種人“相互作用”。而中國“讓人們不得不成天地讓人們說自己不理解也不想說的話”,把多少人默化成“戲子”。我爸不想當戲子,他索性成天就躺在床上,能動也不動,好些年。
活人,躺著,不動,不說,很難受吧?
大該七一年,我爸或許想學王國維,或許也想“大聲地告訴世界”。他吃了五六十片安眠藥,自己想把自己睡死在自己的房裏。在中國,人是不能死在自己家的炕頭上的。
早上,我發現不對。砸碎玻璃,撬彎鐵棒,翻窗進屋,救我爸到醫院。那會,醫生還沒讓先交押金,就給我爸洗胃清肚,罐腸去毒。大夫護士,忙前忙後。我爸三四天昏死,我天天在醫院陪。大概是第五天吧,夜裏,我爸能大聲喘氣了,眼睜不開,痰吐不出,人眼見就快要憋死,我害怕。後半夜,醫生割喉助呼吸,我爸被救,活過來了。整整一個多星期,我爸恢複了神誌,又看到了不愛的世界。那些在醫院的日子,我懂了病人如何難伺候,生命如何之堅強。那一年,我十七。
我爸活過來以後,駡我把他救活受罪,罵我是個龜兒子。我沒和老人頂嘴。現在想,其實我爸罵得也對。人的心,人的情感,在莫名其妙的日子裏被糟蹋成那個樣子,喘氣幹什麽?我哥我姐那會都還在農村,我中學也沒畢業,我爸“自己走”隻想自己在死路上走好的不對之處,就是太隻想自己。人,不能隻想自己。
在我高中畢業那一年,也就是一九七四年。我爸和我有過一次激列的爭吵,記不清我說了啥,讓自認“口才雄辯第一流”的我爸“咯老子的戕你”,我沒躲,也沒閃,結果我爸打了我,自己“傷筋斷骨一百天”了。後來好長時間,我心裏都很內疚。
一九七五年到一九七七年,我爸走進“古稀“,我走進工廠。盡管是“打鐵的”,也也是“領導一切”的階級裏的一員。我爸很老了,但他還“天天學習”,有時還寫詩。告我:別“嬌氣加驕氣“,希望我在工人階級的隊伍克服“嬌”“驕”二氣,讓沒讓我接好革命班,我不記得了。他告誡我:“不要大人物不拘小節”,盼望我少走些彎路,茁壯成長。可惜我那時太年輕,對父親的教誨一點也不懂。
那個年代,沒亊,下象棋。我人靈,沒一年就下進樂地區代表隊了。在家屬院表演矇棋,能殺敗睜眼人。院子裏的人都錯認我為“神人”,好像也有人問我媽要我的生辰八字。我的個頭和塊頭也都已經比我爸大了好多,當然我爸再也不打我了。他和我,不像劉歡唱的我和你。到了星期天,也酷愛下象棋的我爸也會向我”討教”一盤,主動和我改善我們的不正常的父子關係。當爸的當然不願讓兒子讓子,但下棋,是人都愛贏,光憑誌氣也不行。我們常常從早上下到晚上,我爸一盤也贏不著。我爸,人老誌堅,“不贏不罷休”。咯老子的。我棋品棋藝均好,從不讓棋。我爸“去了”多年後,我才覺得好像不應該對我爸太那個了。
現在,我也不知道我爸以前對我是否真有“愛”,應該有吧?我們年令差半個世紀,太大了。在我成年以後,我們就從來沒有過真正的交談過。這不能不說是中國父親的悲哀,中國兒子的遺憾。中國父親總覺得父為君,要端著。高端。其實尊重和愛才都彼此信賴,才能真誠和平等。
在我爸晚年的寂寞裏,他肯定還是想和我能成為朋友。我有時也能感受到父親的關注。他閑著沒事,竟翻出我過去女同學寫給我的信,還在信上給畫上紅線,加上批注。還提醒我給想勾搭我的女孩寫信該注意些什麽。幸虧我並不想勾搭誰。
好多年後,在我整理我的信件時,看到那些我爸用他顫抖的手在他不該看的信上認真畫上的那些紅道,認真寫上的那些批注,我的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也許,人隻有到了離他生命終點不遠的時侯,才會幡悟到許多,或是反省,或是其他。
我爸大概也覺得了在我很小的時侯,當他相對於自己的兒子是一個“絕對強大”的時侯,應該多講點道理,不應該老施暴。我知道我爸或許是在用他的方式告訴我:“爸以前錯了,兒子,爸愛你”。
在我也走進了人生之秋的日子裏,我覺得不應該太計較父親的“霸道”。畢竟是他給了我生命。是他把我養大。我常痛責我自己。
家人彼此間的愛,是人類最親最深的愛,也是人生的最沉最重最脆弱的愛,最需要加倍小心愛護,親人間彼此的誤解或粗心,有時隻能產生出永久的遺撼。人不該老是在沒有了什麽才知道什麽最重要。
上世紀的七十年代末,我讓不懂哥德巴赫猜想卻又把哥德巴赫猜想寫得那麽浪漫的徐遲影響得決定學理科,想去探求科學最深的道道。老師都說我文學有才華,為了不被抓,還是去學理吧。
一九七七年底,我中舉。一九七八年初,我上了重點大學。“浪漫的夢”和“生活實際”差別很大,年輕人大多是為自己浪漫的夢在努力。浪漫,也挺好的。不過,在科學裏浪漫,也有不少辛苦。我好多年都很忙,忙著學習忙著玩。近十年,我和我爸就沒見過多少麵。
我沒照我爸對兒子的願望去學文學。我爸和我離得更遠了,或許他也有絕望的感覺。大學畢業,我在外地工作,就再也沒能和父親好好說過一次話。
日後,我當爸了。我才明白,當爸的誰又沒有點“老子”的蠻橫呢?做兒子,對把自己帶到這個世界並養大的父親,服從強權(“不孝有三“中的一個)當然不是愛,但像我當年那樣激烈反抗也沒必要。我後來在女兒那裏也犯過些同樣的錯。人的悲哀常常是許多的事都是自以為懂了,走過年輕卻又不懂了年輕。
家裏的日子裏有多少對與錯,更多的是喜歡不喜歡。
後來,我從心裏原諒了我爸曾給我的粗暴,但我不原諒他的“隻想自己”,從來不給家裏的其他人,做任何事,能做也不做。那時侯,我哥我姐都在農村,就我媽一個人上班,忙裏忙外,忙老忙小,而我爸退休在家,整天板個“討帳臉”,還常常對我媽大呼小叫,亂發脾氣。我媽常一個人躲在一個地方哭。我那會就想:人,不能這般沒良心,更不能對對自己好的人沒良心。
我爸生命最後的幾年是在更加寂寞和更加病痛中度過的。他沒了愛,好像大家也都不愛他。他整天就一個人獨自默默地對著牆躺著,默默地交織著他人生的成功與失敗,喜悅和憂傷,得到與遺憾。也許他也後悔沒能多給別人一些歡樂。
一九八四年的寒冬,父親的生命走到了終點,我在醫院裏陪他度過他生命最後的幾個日子。那幾個日子,他已經不能說話了。他在聖誕的前夜的早上四點多鍾到的生命最後一刻,病房裏就我倆,他拉著我的手,努力地凝視我,嘴拚命地動,然後,我覺得他的手慢慢地慢慢地越來越涼。我爸那一刻看我的眼睛,常出現在我的腦子的底板,讓我時不時地猜想人生。
一九九四年冬天,我從美國讀完學位回去,把我爸的骨灰,撒進了嘉陵江。
二00七年十二月二十四夜於美國南部小城家中
二00九年一月十七夜改於美國南部小城家中
二0一七年十二月十五又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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