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自賞有何錯？

  

 在中國文化中，“孤芳自賞”通常是貶義。說是自命清高，自我欣賞。這裏首先是“孤”，也就是孤獨，理解的人不多，特別是與之直接接觸的人，不在同一檔次，這是產生“孤獨”的主要原因。其次是“芳”，本是芳香，不是臭氣熏天。無人欣賞，自我欣賞，有何錯？

 孤獨首先是一種感覺。

 在嚴格意義上講，世界上沒有兩個秉性完全相同的人。當然，我們不能生活在最嚴格的世界中，所以，我們還可求其次。兩個人在許多重大問題上，看法大致相近，因而能互相激勵、扶持，這還是有可能的。當你向周圍打交道的人群中去尋找，很難找到時，你的感覺就是——孤獨。

 在物理的世界裏，兩個物體要發生共鳴，二者的固有頻率要相同或成整數倍數。在兩個耦合而諧振的電路中，二者的品質因數和耦合係數及相位要符合嚴格的限定。其中，耦合係數要可以調節，方能達到最好的諧振狀態。但人就不是那麽容易調節的，剩下的隻能是自我欣賞。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登高遠望時，陳子昂眼中所見的是心中所想。這正是孤獨的最高境界。

 其次，孤芳自賞是一種不與醜類同流合汙的精神境界。

 自賞就是要保持其本真，不與周圍到處存在的醜惡相合。醜惡從來不乏同黨，臭味相投就是描述這個現象。而孤芳自賞則需要犧牲。“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亭亭玉立於濁界之外，這裏說的就是這樣的境界。“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汙淖陷渠溝。”這是孤獨的一種自我安慰。

陸遊寫過一首著名的詞《卜算子·詠梅》。詞曰：
驛外斷橋邊，

寂寞開無主。

已是黃昏獨自愁，

更著風和雨。

無意苦爭春，

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塵，

隻有香如故。

 對於花而言，風和雨隻要不是太強烈和猛烈，花是喜歡的。並無什麽痛苦可言。而充滿愁苦的是陸遊自己。既使是被碾作塵土，仍要芬芳如故。這是將孤獨的感覺和不與醜類同流合汙而結合起來的傑作。

 至於是“芳”還是“臭”，這屬於價值判斷，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結論。就算是“臭”吧，那“孤臭獨賞”，也是沒有什麽錯的。總比其臭無比，又偏往人多的地方去這一類要好的多。雙手沾滿臭味，又非拿東西給別人；別人拒絕，他硬塞給別人。那不是太糟了嗎？

 飄飄何所以？天地一沙鷗。

 也許這就是人生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