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狂野(11)旅途中
1991年1月中旬,東北天寒地凍,上海濕冷非常。
在虹橋機場,穿著厚重的我,把兩大件行李托運後,有分量的東西,如書籍、菜刀、大馬勺、皮鞋、一整套搪瓷飯盒等,都隨身肩背手提著。那烏黑閃亮的大馬勺,掛扣在我的背包上,走起路來經常叮當作響,喜感非常。
第一次坐飛機,興奮、緊張又新奇。
客機起飛後,盤旋上升。我緊盯窗外,如醉如癡地欣賞著煙霧朦朧的江南水鄉。
東瞧瞧西望望不久,飛機開始在日本成田機場降落,地麵上的景物越來越清晰,讓我非常訝異,日本是如此的山清水秀,與江南煙霧彌漫形成了巨大反差!難怪李老師到日本講學回來跟我提起日本時流露出那種仰慕的情緒呢。
說老實話,我之所以積極往出國的方向努力,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想“逃離”遼大及其周邊那難聞的空氣。
在日本轉機的過程中,第一次見識到那麽多各色人等,第一次見識到日本人那樣溫文爾雅,第一次見識到一位文文弱弱、彬彬有禮、不停鞠躬的日本機場女職員把我引送到擺渡車的全過程,讓我感觸很深。
客機再次飛起,閑得無聊,我睡睡醒醒,想東想西,思緒飛回了過去。
想小時候去我媽工作的縫紉廠,成為一眾幹媽的心頭肉;想小時候在我爸關曆的道裏浴池的形形色色,還想我爸給我剪指甲那小心翼翼的神態,當時巴不得自己快長到父親的年歲,一晃兒的功夫,我竟然長成有老婆有孩子有前途的男人了。
想到女兒丹,我欣慰不已,腦海中林林總總地閃過了好多讓我舒心的場麵,比如把她拋向半空中,她迅速連串滾翻,嚇得保姆王姨心驚肉跳的情景。
重頭戲又是回味臨離開四平,忙裏偷閑去向芸道別的場景。
我之前已經知道芸在市政府檔案科工作,想到出國後不知何時能夠再見,便抽空去市政府找到了她。
芸聽說我要出國,歎口氣,道:“你就像個風箏,越飛離家越遠。”
我道:“隻要線不斷,風箏總要落回地麵。”
芸告訴我,我送給她母親的腿綁,她母親用了一天就珍藏起來,說等走的時候帶上。
我沉默了片刻,感觸地道:“還是我大娘重感情啊。”
芸也不回應,過了一會兒才悠悠地道:“有些事兒,你不知道就算了,說出來沒意思。”
我莫名其妙,啞口無言。
分別前,芸囑咐道:“立平,你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大洋彼岸,遇到不順心的事兒,想想過去,看看藍天,我也是。”
我使勁兒點了點頭,起身要走,怕再不走就情緒失控了。
芸走到我麵前,出乎意料地拉起我的雙手,平靜地對我說:“立平,我們應該擁抱一下。”
我看著半敞的辦公室門,有些猶豫,擔心萬一給她留下不好的影響。
芸看著我,把我的雙手搭上她的身腰,我隻有恭敬不如從命,輕輕地與芸擁抱起來,管它門是不是開著的了。
終於,客機要降臨華盛頓附近的杜勒斯國際機場。
夜空下的大華府,燈火輝煌,車流滾滾,機窗外的盛景與我心中的激情“遙相呼應”,在我腦海中形成了巨大的情感共振,心裏暗暗發誓,美國,我一定要學到真本事,將來爭取回國至少當教育部長。
下了飛機,又是一身大汗,我在大廳裏找到廁所,到最裏邊,掏出老婆縫在我褲衩兜裏的40美元,拆開取出,決定去商品零售處買喝的,在第一時間真切感受一下美國的同時,給著了火一般的喉嚨“滅火“。我對那黝黑的胖女售貨員指著一罐標有“sprite”(我知道是精神的意思)的聽裝飲料,想精神抖擻一把,用國內2百5英語老師教的怪味兒英語,張口說:“That,no, that, that, yes, yes.”(那個,不,那個,那個,是,是。)
黑胖姑娘收了我85美分,找零,搖頭晃腦地笑道:“I got you,I got you。”(我懂你了,我懂你了)同時,把“that“(那個)遞給了我。
~~~ 你老婆對了,我來時,錢放在背包裏,丟了,被偷了,是機票錢呀,結果下一個目的地沒去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