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張愛玲辯護《色。戒》

我是張迷，最近有空上網，卻發現倒處是痛訴張愛玲之聲，忍不住，還要為她辯解幾句，因為她死了，聽不見，我還在，所謂前赴後繼，就是這個意思吧。

 

張愛玲的作品，寫來寫去，都脫不了一個情字。就是女人和男人的不了情。也是所有男女眾生的不了情。她寫的無非是情悅人，恨人，毀人，和伴隨而來的種種複雜的男女心態和生活情趣的變化。

 

很多人不喜歡張愛玲小說中的人物或者是結局，覺得那樣太殘酷，太不可思議，但那恰恰是張愛玲的精彩之處，她反映了愛情在特定的環境下和世俗，社會偏見，甚直於和當事人自我的衝突， 從而表現了男女之情的誘惑力，複雜性和毀滅性。

 

《色，戒》其實是張愛玲小說中很不起眼的一篇。李安用來做電影，那是李安的事。他加了多少油和醋來撩撥人們的視野和情趣或者他想用這部電影來表現什麽樣的主題，那不是張愛玲的錯。不過我以為，這篇小說的主題和反戰，熱愛漢奸沒有什麽聯係，那都不是張愛玲的原意。色，戒，這兩個字，就包括了張愛玲的態度，她實在是說，向往和陷入愛情的女人們，小心，易先生這樣的男人太危險，這樣的愛情要引以為戒或徹底戒除。歸根結底，張隻是表現了一個物質女性在愛情和理智上的衝突，揭示了女人陷入愛情後的弱點。而張設計的情節是在男人為女人購買一個昂貴鑽戒時女人的心軟變卦。反過來，也讓人看到了作為一個特務和漢奸的男人的危險和奸詐。讓人為佳之感到不值和惋惜。佳之不過是個跑單幫的女掮客，她並不是地下黨，她隻是作為地下黨的眼線來引出易先生便以地下黨刺殺他。而且地下黨也用了機票這樣的好處來引誘佳之， 這都為佳之後來的變卦打下了伏筆。最後當易先生重金買下火油粉紅鑽戒來討她的喜歡時，她心裏“轟然若失”， 他還是喜歡她的。戒指對佳之是個非常大的誘惑，這是物質的誘惑，但又超越了物質而引發了她對男人的憐惜，而她也以為男人很愛她。所以，她更不願看到那個男人的死。她假設男人不死，她還可以繼續他們的愛，但是她錯了，這就是一個女人的天真和妄想， 這就是佳之或者所有女人應以為戒的地方。張愛玲的胡蘭成是易先生一樣的男人，紅妝小說裏讓蘇雨枚要死要活的男人也是這種類型的男人，他們是女人的殺手，也是真正心狠手辣的政治殺手。易先生不愧有特務的精明和冷酷，他逃了一命，沒有感激，卻是更加瘋狂的報複，反過來幹掉了佳之和其他的六個青年。這種男人，是所有女人需要戒除的。但不幸的是，所有的女人，都會請不自禁地愛上這種男人，那怕他是個壞蛋，漢奸。這和歌頌漢奸完全是兩回事，我覺得，張愛玲冷冷的描述，更多的倒是鞭笞這種男人的冷酷和女人那種忘乎所以的愛情。要提留乳房這樣的描寫，其實也是有諷刺意義的，是諷刺這類男人的健忘和女人在愛情中的犯賤。再說易先生遺憾佳之死了，但那樣，她便永運的屬於了他。真正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了。這也是具有諷刺意義的一筆勾勒，活脫脫地表現了易先生的冷酷和專製。無毒不丈夫，這就是這種男人的共性和生存邏輯。

 

張愛玲很含蓄地描寫了佳之和易先生在性上的愉悅，而李安肯定是擴大和渲染了這點，而且還用了變態的性。這是我覺得很不安的地方。我認為，易先生有很多恐怖和膽戰心驚的時候，因為他知道有人會殺他。他沒有安全感。但他在一個方麵是恰恰是很正常很有安全感 而且很有常識的。那就是對待女人和性。他很懂得女人，也懂得如何討女人的歡心。他沒有一開始就給佳之買戒指，因為那會讓佳之看起來她是個賣身的，而是當他們交往了一段時間以後才給她買。這就是很正常的一個男人對自己喜歡的女人的態度。另一方麵，也可以看到，佳之很享受和易先生在一起的時光。李安用變態的性愛來表現這一點是非常錯的。佳之是個正常的女人，喜歡物質珠寶，所以她跑單幫，做掮客，賺外快來滿足作為女人的虛榮心，隻有正常的性愛才能讓她感到易先生的愛。凡是婚外的男女摯愛，必有一方是被另一方很強烈吸引的，這種吸引不外乎是女人的美貌和身體對男人極度的誘惑，或反而為之。如果女人和男人在一起很能享受性愛的話，這就給了男人一個正反饋的刺激，讓這種感情更加激烈和深化。而這就是佳之和易先生在一起的情況。易先生一定是被佳之的美貌撩撥得心癢難熬，他是冒著生命危險，百加防範地去和佳之幽會的。所以見到佳之後，他會有很強烈的表達欲和征服欲，而這樣的欲望隻有通過男性的力度和炙烈的性愛來實現，但不會是變態的愛，而這的確可以感染和打動一個需要愛的女人，而佳之正是這樣一個女人.

 

張愛玲各種小說的故事情節，在今天看來已沒有多大的離奇和曲折性，這不足以為議，那畢竟是表現主流社會現實主義的C大調，沒有多少浪漫主義的繾綣，也沒有多少轟轟烈烈的人生，有的是平常男女的私心，計較，理智，感情和情欲的糾葛， 那是最普通不過的芸芸眾生在金錢或感情上勢均力敵的較量。強勢和弱勢總是在開始時明明暗暗，到結局時才決出勝負，總是有一方的犧牲換取了另一方的平衡。 而這就是張愛玲眼裏婚姻和生活的真諦。這難道不是今天的我們嗎？

 

毛的時代不需要張愛玲，因為，人類最基本的愛和人情都被禁錮和消滅了，除了大公無私，我們不知道人類還有多少複雜的人性和情感，這，恰恰是我們語言貧乏，感情粗陋，麵部表情呆板的原因。

 

今天的時代，是張愛玲的時代，心機暗藏的白流蘇們， 擅於風情的紅玫瑰們，精於守財的曹七巧們，為了愛而墮落的交際花薇龍們，在社會底層做女仆的小艾們，還有不甘命運的賽姆生太太們，每一個躍躍欲試的女人，都會有繁複而多味的人生。它可以是好，可以是悔，可以是錯，也可以是相對完美的結局或者是猩猩相惜的一點真心， 這樣的人生，看著，過著，想著，糾纏著，放肆著，享受著，無論如何，都是一個活法，苦中作樂，樂中生悲，這，就是張愛玲的深刻。

 

 

一種感情，越是強烈，那種征服力和摧毀力就越強，也越危險，這就是色戒，或者是說，戒色。這才是張愛玲這篇短短的小說所要體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