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湘夜雨

我想知道,在一個中國留學生眼中,實現美好的思念是怎樣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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曬在月光下

(2008-10-12 18:21:07) 下一個

                                         他的世界裏每天都有月光,哪怕那夜風雨呼嘯。

                                                                                                                   ——題記

月光如水,瀉下一地淡銀色的清輝。悠揚滑動的二胡聲在空氣中蕩漾開來,將江南的柔媚清婉拉得久遠綿長。他獨坐在河邊冰冷的石階上,拉著那一把不知打了多少結的二胡,動作輕緩,似乎很陶醉。靜靜的河水也變得激越起來,淙淙地流淌,似在伴奏,將月亮渾圓清秀的倩影蕩得褶皺。

如此雋永的江南寫意,他已經永遠看不見了,現在以及將來。十年前穿梭於青台柳巷使他的瞳孔與這個大千世界訣別。然而這於他卻是一個浴火的過程,摒棄了前半生花天酒地、紙醉金迷的生活,更加情衷於音樂的錦繡世界,以致達到了後人無法企及的藝術高度。或許這就是所說的“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吧。

人們稱他“阿炳”。

太陽收斂了光芒,圍觀的人散去了,叫賣的小販收攤了,行人的腳步聲消隱了,白日裏種種喧雜的聲音在耳際化為深夜的寧靜。他知道,一定是月亮幫他驅退了這些世俗的聲音。月光溶溶,柔柔地照亮了他的半邊臉,那臉依舊是飽經滄桑、波瀾不驚,帶著時光鏤刻的印記。他並沒有隨那些人乘月歸家而去,仍舊和著那琮鐺溪水伴著如練月光悠然自得地撥弄著琴弦。弦上有微熏的血腥味,那是多年前努力練習時劃傷手掌而留下的氣味,而現在那手掌已布滿了陳年的老繭

,即使再用力地觸傷也不會滲出鮮紅的血來。

他似乎隻有一種裝束,一頂破舊的氈帽,一個掉了腿的黑色墨鏡,一件羅滿補丁的長衫,以及一把打了千千結的古製二胡。那雙不知什麽模樣的眸子永遠隱匿在黑色墨鏡的後麵,使我們無法洞悉他的點滴情感。他的麵部沒有表情,如木匠雕琢已久掛上了歲月剝蝕劃刻的痕跡的木偶,麻木而呆滯。一成不變。臉上籠罩著灰蒙蒙的色調,一如經年化不開的濃愁。但他的內心是豐富的,他將所有的情感傾注於手拉二胡而奏出的音符上,跳動的旋律就是他起伏的心弦,不須言語,隻那一部愴然之曲便可使你淚打衣裳。

他的整個身體曬在月光下,沐浴在清輝中,滿心盛著暖暖的清涼。清冷的月光會使他更加清醒,縱然這個花花世界不能在他的瞳孔中映現,但他依舊用心將其冷眼看穿。太多的世態炎涼,太多的蠅營狗苟,太多的鄙俗諂媚,自從眼瞎的那天起,他就飽嚐了世事的艱辛。他在江南一帶遊走,身邊沒有一個親人,貧困、疾病交替纏身,陪伴他的隻是那把二胡和天上的那個月亮。也正是這種遺世獨立的孤絕,使這隻真正的鳳凰涅槃重生,寧靜似水的旋律在指間流瀉,勾起了人們的一簾幽夢。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明月如玉沉在水底,那個曬月人在月光下漸行漸遠,二胡聲依舊綿長,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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