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經》中最讓我感到困惑的人物是大衛。我非常喜歡讀他寫的詩篇,特別是他在危難中寫下的詩篇很激勵人心。他總是以切切地求告神救他脫離困境為開始,以讚美神為結束。《詩篇》中的大衛給人以鼓勵以力量。可是當讀到《撒母耳記下》時,大衛卻極為令人失望: 他是一個愛慕別人的妻子的人,一個借刀殺人的人。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矛盾的人物,神卻稱他為合神心意的人,有好一陣子,我無法理解。最近,查經班的姐妹用《撒母耳記下》15章25節提醒我,讓我對大衛為什麽是討神喜悅的人有了些新的認識。《聖經》記載道,大衛在逃離他兒子押沙龍的追殺時,對祭司撒督說“你將上帝的約櫃抬回城去。我若在耶和華眼前蒙恩,他必使我回來,再見約櫃和他的居所。倘若他說:‘我不喜悅你’,看哪,我在這裏,願他憑自己的意旨待我!” 有多少時候,在危難中我們會說“願他憑自己的意旨待我!” 或者“因我所遭遇的是出於你,我就默然不語”。大概,我們常會問的是“神啊,在我受苦的時候,你在哪裏?為什麽你不聽我的禱告?”
大衛戰勝巨人歌利亞的故事大概最能表達他和神心意的一麵。《撒母耳記上》17章詳細地描寫了這個故事。以色列人和非利士人兩軍對壘,迦特人歌利亞罵陣,辱罵以色列的神耶和華。大衛既不披甲,也未帶刀,隻攜了甩石的機弦。結果歌利亞被石塊擊中斃命。看一看大衛如何回應歌利亞的挑釁,就可知道神為何喜悅大衛。大衛對非利士人說:“你來攻擊我,是靠著刀槍和銅戟;我來攻擊你,是靠著萬軍之耶和華的名,就是你所怒罵帶領以色列軍隊的上帝。今日耶和華必將你交在我手裏。。。。又使這眾人知道耶和華使人得勝,不是用刀用槍,因為爭戰的勝敗全在乎耶和華。他必將你們交在我們手裏。”
在西方藝術史上,曾經有多位藝術家創作過有關大衛戰勝巨人歌利亞的題材。如Verrocchio,多納太羅(Donatello)和貝爾尼尼(Bernini)。但是米開朗基羅的《大衛》最為著名。
Figure 1 Verrocchio(青銅)及多納太羅(Donatello)(大理石和青銅)的大衛
Figure 2 貝爾尼尼(Bernini)的大衛(大理石)
Figure 3 米開朗基羅的大衛
1501年米開朗基羅回到故鄉佛羅倫薩,當時26歲的他接受佛羅倫薩大教堂的委托, 用一塊廢棄了多年的巨石創作具有英雄和愛國主題的藝術作品:《大衛》。
在米開朗基羅接受委托前, 這塊高18英尺的大理石在大教堂的庭院中已閑置了三十五年,有二個雕塑家曾經接受過委托,最終都因巨石的尺寸,放棄了委托。這塊大理石的條件非常苛刻,高而大,可是縱向卻有些單薄,大約不到二英尺厚。這樣尺寸對於雕塑家在利用這塊石頭進行創作時很費周折。佛羅倫薩大教堂事工委員會(成員有達芬奇 Leonardo da Vinci 和波切提利 Sandro Botticelli)之所以選擇米開朗基羅是因為他提交的設計是唯一一個除現有的大理石塊外不再添加其他任何材料的作品。對米開朗基羅來講,雕塑是“挪去”(taking away)的藝術 不是“添加”(adding on)的藝術。不像畫家在畫布上添加顏料,雕塑家是從大理石塊上鑿去石塊,將雕塑從石塊中解放出來。根據合同,米氏要在二年內完成這座雕塑。
米開朗基羅盡其所能使《大衛》如同真人, 他曾經研究過屍體,熟悉人體結構,這對最終的設計至關重要。米開朗基羅對人體的每塊肌肉及構造進行過仔細的分析和臨摹。研究現存的米開朗基羅手稿,可以看出他曾經考慮過各種可能形狀和姿態,包括傳統的方式:大衛的腳踩在哥利亞的頭上,或者大衛舉手扔出石頭擊殺對手的一刹那。但是,米開朗基羅的《大衛》是另外一種姿勢:大衛的左手上舉,抓住了拋石頭用的帶子。右手下垂,頭部微側,警惕地注視著遠方,隨時準備要和巨人歌利亞決戰。
由於大理石厚度不到二英尺,創作必須很精確。任何失誤都會使石塊報廢,或著比例失調,或著大衛因為失去平衡而摔倒在地成為數噸重的碎片。米開朗基羅的辦法是雕刻一段樹幹在腿後麵來支撐整個雕像。像貝爾維多的古典作品《阿波羅》(Apollo Belvedere,350-325 BC,它被視為古代藝術美的最高典範)那樣,大衛以古典姿態站立:一條腿保持豎直, 另一條腿彎曲,重心落在彎曲的右腿上以解決雕像重心平衡的問題。
大理石的尺寸非常巨大, 即使在現在, 憑借現代技術幫助,例如,電動工具,外加5個助手,也需要將近一年的才能完成同樣大小的《大衛》。可是米開朗基羅一人隻用了二年半的時間,他的主要工具是三把鑿子。這實在是一件非常辛苦的體力活。瑣碎而又耗時。米氏大約五英尺高,在創作時,他可能感到自己就像大衛一樣,麵對他的歌利亞:這塊碩大無比的大理石。
Figure 4比較貝爾維 多的《阿波羅》和米開朗基羅的《大衛》
大理石的厚度較薄,欣賞《大衛》的最好的角度是從正麵或背麵。
Figure 5 《大衛》的側麵和背麵
當時的雕刻家采用一種簡單而有獨創性的技術。將泥塑的模型放在水裏,慢慢的將水漏掉。模型的輪廓浮出水麵,產生一個水平麵以準確地提示藝術家現在他到進行哪個地步了,下一步他該如何做。但是《大衛》是直接從成千上萬的完美而剛柔相濟的鑿擊中脫穎而。有的錘擊幾乎觸及成品表麵。擊任何一記誤鑿都有可能造成致命的危害:毀壞外形,折斷手臂,或者毀壞肌肉的和諧。另外,根據小模型而創作大型雕塑,其相互之間完美的比例關係也是讓人驚歎不已。
在這之前,Verrocchio的《大衛》輕巧敏捷,衣冠整潔,麵帶微笑; 多納太羅的《大衛》表現了一個陰柔的男孩形象;但是,米開朗基羅的大衛是個巨大的,充滿力量的強健的青年,有力的雙手,突出的肌肉和血管,寬闊的肩膀無不代表著力量、能力和青春。雕像的整體形態優美而超凡脫俗:臉部表情沉著,嚴肅,具有希臘式的古典美;形體輪廓線完美優雅,肢體和軀幹的連接無懈可擊。
Figure 6 大衛的頭部和手
雕塑完成後,如何安置《大衛》的地點破費周折。 最初的打算是放在大教堂的扶壁上。這大概也是創作者的想法。如果從100英尺下觀看,超大的右手,碩大的頭部和深皺的眉頭可以構成更自然的比例。但是35年的等待,大教堂得到的是失望。佛羅倫薩的長官得到了《大衛》。最終,是《大衛》的政治象征決定了他該在何處:佛羅倫薩市政廳前。搬運《大衛》也是一個挑戰。窄小的街道, 一些拱門被拆毀為了讓雕像能通過。四十個人花了兩天時間,才將《大衛》搬運到一公裏之外的目的地
歲月的流逝,使人們淡忘了當時創作《大衛》時的背景和原來的意義。那時,統治佛羅倫薩幾十年的梅迭西家族(Medici family)已經被推翻,佛羅倫薩成立了共和製城市, 她的安全受到幾股勢力的威脅和挑戰。梅迭西家族正集中軍隊從南方的羅馬準備卷土重來。市政當局選擇《大衛》作為年輕共和國獨立自由的象征。《大衛》站在那裏,凝視著南方,他的敵人正從羅馬向佛羅倫薩進發。《大衛》是一個挑戰者, 一座自由的雕像,亦是一座自由的城市。
然而,《大衛》的命運並不一帆風順:它被忽視了近幾世紀,幾經危險。 1527年暴動中,《大衛》的手臂折斷了,後被米氏的好朋友 Giorgio Vasari 修複。右手的第三指不見了(後被複原)。 三個世紀的風吹雨淋,慢慢侵蝕這個巨作。到了19世紀,《大衛》又麵臨更大的災難。 在修複清潔過程中,有些表麵的細節部分被刮去,大理石表麵變得更脆弱。那時,大衛向前傾了0.5米,境況非常危險。是德國和瑞士的藝術曆史家在19世紀,大力宣揚文藝複興的黃金時代和那些藝術巨匠。佛羅倫薩政府這才又關注《大衛》的困境,將他移到一個更安全的地方。用石膏模型做了大理石和青銅複製品,但這又進一步損害了原作。之後,大理石複製品放在市政廣場上,青銅的複製品放在河對岸俯瞰整個城市。最終米開朗基羅原作被移到Galley of the Academia。從此《大衛》安全了。現在每年有一百萬的人參觀 Galley of the Academia,隻是為了看原版《大衛》—當今世界最著名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