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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大家都是過客《四十七》都是好人

(2010-09-10 12:03:54) 下一個

                                                                我們大家都是過客《四十七》都是好人

 

在西方一直讀著《聖經》,黑皮的,小酒莊裏也放著一本,同我的《英漢》《漢英》兩本重要的工具書放在一起,每天賣酒思考問題,說不定哪天會用到。那麽,多年來在我腦中縈懷思考最多的一個問題是,上帝把世人都看成了罪人,一個義人也沒有,不知為什麽我把世人都看成了好人。我一生接觸過的人很多,可能有上萬個,很多人進了我的文章,不管我橫寫豎寫,又讓我寫不出有什麽不好。也許我們的宇宙就是這樣,上帝在天,人類在地,看問題不一樣,問題是人類一旦模仿起上帝,模仿上帝的語言說話,會把整個社會弄得很糟。

 

進了我文章的人物一個個都非常有趣,不要說別人看,就是我自己看常常都非常激動,一會兒笑聲,一會兒淚水,是自己的酒莊不用怕,太激動了,喝一口12年的馬凱倫平靜一下。我起伏不定的人生換來了各類朋友,這筆財富太寶貴了,金不換。最近,年青的耶魯訪問學者重慶政法大學王教授迷上了我的小酒莊,他每天都要找各種理由來小酒莊小坐一會,他要離開美國了,對紐黑文的一草一木,對酒莊裏的各種美酒,顯得太多戀戀不舍。一天下午我倆坐在小酒莊門口正平和地交換著信息,外賣店老板丘小弟慌慌張張地跑來了,他是大家熟知的著名銀海超市丘老板的弟弟,我還以為有什麽急事,原來是要大偉的電話號碼看能不能來餐館幫一月的忙。

 

丘小弟很客氣,要完電話號碼不忘買幾個啤酒作為禮尚往來。近期以來我覺得丘小弟很怪,每次一見麵沒有別的話隻是一句,老潘,你還在美國呆著幹啥,回國養老享清福得了,開店多辛苦啊。這次當著王教授的麵還是這一套,先說在美國養孩子沒有用,根本不同大人交流,我說不對啊,我的孩子就很好。接著又是一句老話,老潘,趕快關店回家養老,中國大陸可好了,享不完的福,喝茶都有小姐陪著。這樣的話我開始聽著還沒覺得什麽,怎麽福州開餐館的老板都是這麽個說法,我還是耐心地向小弟解釋,我開酒莊收入穩定生活安逸,現在又把孩子培養好了,在美國享受生活怎麽不行。還是一樣,小弟一點也聽不進去,翻來覆去是那句話,老潘,你還呆在美國幹啥,國內多好啊,美國太累。我說實在說不清楚我現在的情況,讓王教授給你解釋一下。王教授是法醫專家,等小弟風風火火走後他感覺說,這個人情緒有些亢奮,換個人非打起來,我說在美國呆久了的人都這樣,遇到一些波折情緒很不穩定,要不然美國那麽重視心理和心理醫學研究,因為犯這種毛病的人太多。

 

這回王教授見到了,我的朋友就是這樣,也許左手邊坐著一個教授,右手邊坐著一個不識字的。我對王教授說,小弟一家人是地道的福建農民,沒有多少文化,漢語也隻能達到看懂菜譜水平,這家人非常好,我到美國開店的初期對我的生活一直照顧,隻要到了他的餐館一定會招待吃飯。當時有個廣東廚師,每天要用黃豆豬大骨煲一鍋湯,一見我來了,第一句話,老潘,喝湯,整整煲了一天,就等你來了。是不應該有免費的晚餐,這樣吃的次數太多了,連我都不好意思,最後商量好每次交三美元。小弟屬於第一批到美國淘金的福建人,那時淘的真有點像黃金,到我九八年開店的時候,小弟已送給賭場二十萬,此外,他還能拿出二十萬買一個餐館和一個自住小房。過了幾年,紐黑文房地產起飛,那個七萬美元買的小房以十九萬五賣出,接著馬不停蹄他貸款買大房一座,一半自用一半出租。就在美國經濟衰退的前夜,也是人們最瘋狂的時候,小弟像別的中國教授醫生一樣在上好的學區高價買了個中等豪宅,估計貸了不少款,從此小弟一家走向低穀,各種用錢付款壓力一浪跟著一浪,你瞧,這才一兩年就變成神經兮兮了。

 

好人歸好人,朋友歸朋友,一位高手應該能從這些信手拈來的人物事件中捋出一條肉眼不易察覺的思維軌跡供人們再思考,也許都是人,差別在這裏。仔細看看這些到美國奮鬥的福建人,他們在美國不稱自己是福建人,而稱福州人,這是我到美國後研究福建人的第一個思考點,怎麽非要說福州人呢。這些福州人早期抱團具有家庭團隊精神,讓人看著能量巨大,能把一半早年移民的廣東人擠出唐人街。在稱呼上非常像台灣,他們把福州以外的福建再加上其它省份的中國人一律統統稱為“外省人”。我們之間對話也很有意思,那時沒有北京人上海人河南人之說,一律是你們外省人,他們福州人,都是大眼瞪小眼,這些都是五六年以前的事了。現在新問題又出現了,國內的年輕人對“知識改變人生”出現了迷茫,這裏的福建人也一樣,吃盡天下苦還能不能走向富裕,多數年輕人將來還能不能有個美滿的家。從稱呼上可以看到這些福州人有著短暫的輝煌,時間上是我來美國的前後五年正好十年時間,如果現在仍然開口閉口“外省人”恐怕連自己都不會好意思。

 

我看人物看熟人喜歡多側麵多角度,簡單一點說讓時間從這個人身上走過,能看出不同。大多數人看一個小孩,幾個月以後再看,稍微聰明一些的用記憶比較,馬上會說這個孩子長高了;稍微普通一些的會用實物比較,小孩換褲子的時候會說褲子短了孩子長高了。靠記憶比較的人看小孩能看出高矮,看成年人能看出胖瘦衰老,當然小孩可以直說,因為在變好,成年人衰老萬萬不可直說,一定要反說,說明這個人有教養。我寫我認識人物的時候不可能滿嘴頌歌,這樣的文章寫出來不會有人看。我寫過不少人的過失,開始還不覺得什麽,隻覺得這些人怎麽這麽傻,當年人家一句聽黨的話就把戶口遷出北京,北京戶口到如今也沒有失去價值。人家一句養蝸牛能發財就都養蝸牛,人家一句傳銷發財就都搞傳銷,走在唐人街路上還聽到東北大姐在勸同鄉,剛幹了六天就發了。買房是好事,很多福建人有現金不敢拿出來,人家一句話向銀行貸款啊,一聽就上船了,以為開向幸福島。當我一旦感覺到這些人大半人生是靠自己的勞作包括上下班在支撐生活,不會再嘲笑而是懷有萬般同情之心,前麵寫的丘小弟,他後來再變,我對他的看法不會變。

 

有人會問,老潘,你老人家寫空軍大院可是把不少人的人心寫得異常凶狠,怎麽到了這篇文章又換了一個說法。我說人心受環境教育會出現很大的不同,向善向惡會像溫度計一樣搖擺不定,但多數情況是常溫,溫和狀態。一些人在權力高峰的時候會讓人感覺凶殘,在辦公室對人像捏螞蟻一樣,但回到家裏見到子女見到老伴又會溫和地像個孩子。我的人心也在變化著,就在前幾天一個同我認識了好幾年的無家可歸的白人進了我的小酒莊佯裝買酒,讓我幫他把酒從冰櫃裏取出來,等我轉過身來再看他,他已經把手伸進了我裝錢的抽屜往外抓錢。我沒有多想,一個餓虎撲食向他猛撲過去,雙手先摸他的兩個口袋和腰部,看看有沒有槍和刀具,感覺沒有,下一步,把抓走的錢再抓回來。我無意采用了近距格鬥最凶狠的掰指戰術,因為錢還在他手裏緊握著,我不知哪來的那麽大的勁,右手掰住他的食指,同時用胳膊肘頂住他的喉嚨,他稍一反抗,指頭要斷掉,可能還會被頂死。這時聽到搶錢嫌疑人一句,上帝耶穌愛你,這次放他出去吧,錢都在地上,我一聽這話,心馬上就軟了,還是放了他吧,一旦我報警,為這一點點事蹲個三五年監獄我還得每天為他禱告。

 

在美國個人開酒莊開商店一般遇到類似情況都會讓搶匪隨意而行,一般的美國人早已摸透行情,可為什麽我那天采取了異常舉動,為此事我同王教授交流過。王教授說,在一對一的情況下,個人的心情心態身體狀況起著很大的作用,處理問題的方法很不同,身強力壯的多產生進攻意識。說到身體讓我萬般自豪,我對王教授說,人生不易啊,像我這樣在空軍大院長大的人稍微想學一點保爾柯察金“不願碌碌無為而一生”,都遇到這麽多風風雨雨,因為意想不到的情況隨時會發生。我回首往事,遇到最大的挑戰不是金錢不是地位而是受到疾病的襲擊,稍有一點點大意就會喪失生命的疾病。

 

說到疾病又非常有趣,不管是上帝眼中的罪人還是我眼中的好人,大家又重新回到同一起跑線上。長期病中的我深有體會,一個人生著醫生治不好的病沒有生活質量生活欲望,給個皇帝大臣可能都不想幹,不信自己試試,現在好好的,給我個酒店大堂經理我會幹得很開心,有機會展現自己。我仔細收集過同我一樣患細菌型腸胃病的名人資料,他們在疾病麵前束手無策,沒有名人的氣質,有不少人還是哭著離世的,世上這麽多美好的東西沒有時間享受。這種關鍵時刻,現代醫學顯示無能為力的時候,萬萬不可人家勸你信教就信教,人家勸你出家就出家,人家勸你閉關就閉關,自己應該再努力一下。生病有時不太可怕,可怕的是找不出病因,怎麽得的,我堅信我的腸胃病是吃了生魚片,人們因發現了螺旋杆菌獲諾貝爾獎,也許還有一些有害微生物沒有被人類發現,正在攻擊人類機體。這些年來我就是用這些理念來攻擊有害微生物,慢慢走向康複。那麽,最大的挑戰是疾病,如果能戰勝疾病是我一生最大的成功。

 

再仔細回放一下我和那位搶錢嫌疑人的心態變化情況,他因看到我每天賣酒覺得掙錢太容易想不勞而獲,過去我遇到的剽竊科研成果或者是應用科研成果產生效益後賴帳不給錢,都是屬於一類行為,隻不過後者沒有時間和機會像在酒莊裏讓我那樣凶猛地反擊。可為什麽一句上帝耶穌愛你,就把他放了,不報警而且兩清了,我覺得自然產生這種心態得益於在長期美國生活,一個成熟的人一定是寬容的人,一個成熟的社會一定是寬容的社會。我倆還會成好朋友的,也許會舊事重提,也許根本不提了。

 

我從好幾個側麵得知,不少第二代在看我的文章,有的在找爸爸媽媽,有的在找爺爺姥爺,看到這種情況讓我很揪心,不少人物我寫得不夠完美,但絕不是好人壞人之分,也不是善人和惡人之分。在我漫長的成長道路上,特別是在連隊成長的時候,很多人幫助過我,也有人沒有幫,實在不能說不好,我也親眼看到他們在幫其他人。

 

在《二十一歲是花季》的文章裏我寫過一個副指導員叫葉國貴,一位網友問我,那個葉國貴從時間和地點上看很像他的爸爸,爸爸和戴家法是戰友,我立刻回音,是的,葉國貴是湖北孝感人,快四十年了,我一刻也沒有忘記。

 

網友很快又回信,先謝謝我這麽多年還記著他平凡的爸爸,看到“平凡”二字,我又哭了,趕緊再喝一口馬凱倫,接著他又說葉國貴已於2006年患白血病去世,生前的唯一遺憾是沒有再到原來戰鬥工作過的地方看一看。

 

                                                            09/10/2010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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