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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大家都是過客《四十二》美美的樺樹林

(2010-07-02 11:39:50) 下一個

                                我們大家都是過客《四十二》美美的樺樹林

 

不知我的人生能否遇到一個真實的蒙太奇電影畫麵:在一個夕陽滿天的傍晚,楊勁樺帶上她的曾經在上海空四軍當兵的哥哥和哥哥的三個好朋友,藍陽,狐靈和雷子;我帶上幾個從空四軍隨機動八大隊轉場到蚌埠的北京老兵,千萬別忘了叫上曾參加過林立果別動隊的北京胡同老兵小豆子,我們一起走進樺樹林,燃起一堆篝火,我和楊勁樺聽他們講故事,一堆篝火滅了,一個人的故事就講完了。

 

楊勁樺有個“千金網名”叫樺樹。有好幾年了,樺樹喜歡聽我講故事,我聊起北京什刹海紅衛兵拍婆子,她想起了小時候去頤和園學滑冰差點掉進了冰窟窿;我聊起當年農村插隊,激情未必燃燒,她想起了到延慶插隊的第一天識路的毛驢子馱著她的行李領著她走了八裏路;我聊起了當年當兵入黨提幹就是今天的博士,她想起了在空四軍當兵的哥哥和哥哥的三個好朋友;我聊起了空軍二次文革曾經波瀾壯闊,空軍幹校還鄉團在大院裏倒海翻江,她想起了那個荒謬時代,幼年時遇到最大的麻煩不是生活的艱難,而是不能正常上學,父母萬分擔憂;我聊起小豆子當年一步沒走順後來在西城分局食堂窩了二十年;她想起了父親下放時老戰友劉司令的兒子,喜歡穿呢子褲,滿臉大褶子。

 

我繼續講,樺樹繼續聽,時不時地做些筆記,寫些感語。我說七八年那年高考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我考進安徽大學英語,想不到自己還是個高材生,她說改變她命運的是中國人民大學,入學第一天聽到一個年長的大哥說,這感覺就好比孤木逢春,要不斷掐自己的胳膊,才知道全都不是假的;我說我畢業後分到空一所,在那裏風光好幾年,她說她畢業後回到中央電視台專題部,是不是還壓你一頭啊;我說剛來美國創業的時候,不知前方的路有多長有多寬,雨絲絲,路茫茫,她說她是出國熱潮前出的國,黃埔一期,處於幼稚的幻想狀態,每每回想都不可思議,憧憧忐忑不清楚,唯一的回答是,渴望去看一眼心底默默憧憬的好萊塢;我說我出國的時候帶著兩本字典,那本《現代漢語詞典》的布書皮是女同學陶玉玲一針一線縫的,多年來一直留在身邊,她說她出國時也是帶了兩本字典,一本是硬板黑皮的英漢詞典,一本是棕皮的漢英詞典,這兩本詞典幾乎沒有離開她的手,直到字典翻爛,內頁一片片地掉下來,又用透明膠條粘回去。

 

樺樹寫文章了,按她自己的話說,凡有點兒感覺的,就忍不住想和上一篇。不過大多數的時候她都忍住了,自忖跟人家不認識,搭人家的話茬兒不是招討厭嗎,但自從看到我寫空軍大院,樺樹終於忍不住了。軍隊大院特有的文化,特有的感覺,幾乎伴隨了樺樹大半生,不過女孩子沒有男孩子表現得淋漓盡致。我最沒落的時候在餐館打工每天仍是胡掄亂侃,一位女學者好心對我說,都到這個地步了少說點行不行。樺樹看到這些文字都樂不可支,又像看到了那些熟悉的,高談闊論的大哥哥大姐姐們,也就是人們所謂的高幹子弟。樺樹自己寫文說,她非常了解他們為什麽永遠擺脫不了那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盡管很多人混到如今一事無成,有的甚至寒酸潦倒,但在精神上還始終保持著自己是高人一等的紅色貴族,並時不時地享受著這種美妙的感覺。

 

女孩子是一朵花,樺樹是一朵花,花開就要孔雀開屏讓人欣賞。樺樹初到萬維五味,先向人們展述西山腳下那個最低十三級的院中院,過去是大星星,現在是黃穗穗,然後推出一篇散文《謁墓者的神思》,再三申明是很久以前寫的,巧妙地來了個擊鼓傳花,又將花推給了網友,登出的原因是網友們談起了瞿秋白。萬維五味沸騰了,直說吧,第一個疑問,樺樹是男是女,到底長得什麽樣?漂亮嗎,體型好嗎。樺樹是個展示高手,不提美人照,也不說自己漂亮,隻說自己看起來病病秧秧,瘦不啦嘰,臉色蒼白,暗示自己就是個林黛玉,當然這隻有高手才讀得懂,大多數人是跟著起哄架秧子。

 

接著,樺樹發文回憶起自己從中學到大學參加學校田徑隊的情況,早在六七歲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就像個野孩子一樣喜歡漫無目的地自由奔跑,不僅跑,而且還跑得很快。上中學後在體育老師的帶領下,練原地踮腳跑,高抬腿,後蹬腿,起跑,變速跑,衝刺等等。接著筆鋒再次一轉,先客套地說,自己的身體條件不太好,主要是肌肉不壯,導致力量不夠用,短了後勁,除了爆發力和頻率快以外,別的都差強人意,最後突然托出,所以練來練去,百米成績總是不死不活地停留在14秒上下。看到百米14秒幾個字,我想不光是我,女網友全部要倒下,男網友至少一半要犧牲。樺樹出水了。

 

樺樹如數家珍地回憶著中學田徑隊,提到那麽多同學的名字,我想這些同學一旦知道樺樹還記著他們,一定會多麽地感慨,歲月在流逝,記憶並沒有流逝啊,還有大學遊泳隊。從中學寫到大學,樺樹挺感慨的,當今的日子可真不經過,太陽月亮不嫌累地爭相輪番升起,忽地又轉瞬落下,簽支票連2008年還沒練熟呢,2009年就匆匆忍不住地要奪門而入了。同樣跑百米,中學是14秒上下,到了大學百米隻能跑15秒了,有次4X100米接力樺樹居然領先第二名50多米。中國的七七七八有曆史的定義,無意中樺樹露出了小女生看大女生的真誠感語,那時看二十八九的大女生打球蠢蠢的好笑極了,可今天讓樺樹再看看二十八九歲的女子,覺得她們可真太年輕了,一個個臉上青春洋溢,手腳敏捷,目光爍爍,感歎年輕就是美。

 

為了避開網友的耳目,避開或有或無虛無縹緲的猜測,我一改明和樺樹為暗和,這一點我最明白不過了,到了我們這個年齡如果能留下類似“小喬初嫁了”千古絕句,那才真正無價啊,解釋網友的猜測,弄得不好會把心情打亂。讓樺樹頂風冒雪,我躲在犄角旮旯窺伺動向,樺樹麵對男網友大吼一聲,上來吧,顧城王小波,都認識,麵對女網友則顯得有些無能為力,要知道這些北美女網友一個個都是才子佳人。樺樹換了一個版麵繼續發文,引人注目的一篇是《瑪麗和樺樹》,我看過以後沒有回音,不回音並不表示沒有看過,本人是情報世家。

 

我仔細解讀過《瑪麗和樺樹》,發現這篇文章有兩個閱讀點,一是記錄著中國大陸第一個女孩子來美國就讀電影專業,開始時的渺茫,資金的短缺,到了婚嫁年齡而無可選擇的孤獨,那時中國大眾都熟悉的981航班數一數乘客隻有七八個人,比空中小姐還少。讓我不能忘卻的也是那個981航班,一九八六年我去美國的時候,在機艙裏我曾遇到一個去加拿大留學氣質高昂的年輕女子,她可能看到我在機艙跑來跑去,形象特別,專門過來對我說,好像還帶有一份深情,看你多好,公費出國,她自己真不知道路在何方。也許我有夢,夢見了這位女子現在就是我們大家都認識的旅居加拿大的女作家,不過我還是小聲對她說,公務在身不便多談。

 

我以上的中國老一代把很多日用品都要帶個“洋”字,洋火,洋蠟,洋鐵皮,洋釘子,洋布,好不容易輪到我們出國了,又把中國帶到美國,幾十年下來沒有太大的改變,仍然事事很中國,這裏有個共同的原因,缺少名副其實的“室友”經曆。美國大學的寢室製度實實在在在營造這種室友環境,對本土學生融洽民族間交流,對國際學生融洽美國習慣美國文化。樺樹動情地回憶過初和盲人瑪麗同室友的歲月,地球不能總圍著自己轉,學校安排同盲人住一起,不住,沒有選擇,隻有自己“打碎重捏”。樺樹又用電影推鏡頭的筆法一個鏡頭一個鏡頭地描繪一個西洋盲女子的吃喝拉撒睡,以及瑪麗的感情世界和性世界。很多網友都非常欣賞樺樹的文筆,殊不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學過西洋電影以後,再回過頭來看世界。這是不是第二個閱讀點。

 

樺樹的網上文章我是必看的,很多情況下不隻是看,以後還要思考多日,因為我的日子過得很清靜,像她的盲室友瑪麗一樣。樺樹文中的許多段落都與我有關,可能經曆太相似,這種網上文化現象學名叫“幫炒”,俗名叫“接話茬兒”,不過她最著名的一篇與我沒有太大的關係,寫的是與中國足球名將李富勝近三十年的友情。這篇文章的價值在於向讀者展示了當年大院女孩子的戀愛觀和想出國女學生的婚姻觀,人大女學生隻對球星熱愛不戀愛,樺樹寫得很婉轉,我又解釋得太直接。

 

可以看出,早期的時候,黃向東和李富勝都非常喜歡樺樹,黃向東遠在昆明隻有來北京比賽的時候才能找樺樹,李富勝近水樓台就在北京周末常找樺樹聊天,這倆人都是一口北京人不喜歡的東北話,可誰又知道幾十年後東北話時髦起來。樺樹筆下說,李富勝小時候很窮,踢球沒有鞋子,但非常懂事有禮數,每次見樺樹都要帶些吃的,兩個蘋果,兩個生雞蛋,樺樹偶爾也去八一隊,因為運動員的夥食太誘人。中期的時候,黃向東和李富勝都成了球星,樺樹還在讀書,黃向東李富勝仍然上門找樺樹坐在樺樹的床上不願走。同學們想看球,樺樹打電話,那時的球星一找就到,還得親自把票送上門求著去看。後期是當時的價值觀在起決定作用,那時出國留學的價值要遠遠高於一個球星,為了出國留學,所有的一切都可放棄,坐上981航班的人才是星。

 

我極愛足球,愛的是足球能讓一個窮孩子看到希望,愛的是足球瞬息千變萬化的局勢。多少次看球球不進,等你上完廁所球進了;多少次看球覺得輸贏已定等不到哨響匆匆離開,還沒回到家裏傳來消息,輸隊變成贏隊了。我們的人生也是如此,看看樺樹和李富勝,當李富勝電話中告訴樺樹,已經不當八一工體大隊長改任軍博副館長了,樺樹驚訝得沒有聽懂;幾天後樺樹剛剛回到美國,又從國內傳來消息,李富勝登梯掛吊燈的時候,不幸摔倒頭碰地板不治身亡,樺樹再次驚訝無語,這次啞然流淚了。

 

樺樹出書了,語法結構像不像“小喬初嫁了”。我從五味上得到消息立即同樺樹聯係,表示願意出一百美元買她的書,要求樺樹先兌現支票然後再寄書。這種靈感來自同學移風中衛夫婦,這兩口子有個習慣,每次旅行在外等飛機或路過街頭書攤,看到朋友老師和自己喜愛作家的書都要忍不住買上幾本,但書最後去了什麽地方還沒有來得及考證。樺樹很快回信了,說看到我這麽辛苦供孩子讀書真不好意思收錢,而且書也不值幾個錢。我沒有再堅持,想盡快看到網友們日夜唱和的網上文章變成書本後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書很快寄來了,署名楊勁樺,內頁有一幅玉照。我翻來翻去都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文章,唯有那張玉照第一次見到,是林姑娘的樣子,身體瘦弱,氣質優美,白皙的瓜子臉,挺立筆直的鼻梁,稍顯鬱悒,給人以自尊心極強之感。

 

我很快回信,是一本美麗的小書,像樺樹本人一樣美麗。可惜啊,我的那篇讀者最多《想來想去,做人還是要做瞿秋白》與樺樹對唱文章沒有收進去。

 

再有,《夢回沙河》取名太艱難,想想劉司令的兒子,滿臉大褶子,再看看小豆子,多年後見麵第一句話,潘湧,當年不是因為你,老子早當上西城分局長了,我們該知足了。

 

                                            07/01/2010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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